盞茶的光景,夫子便說要整理好東西回書院了。
顏遲此時恨不得早些回書院去,她怕再生出什麼意外的事端來,她今日已經受夠了。回書院的途中,她還一直擔驚受怕,唯恐又遇見什麼人,直到看見了書院門牌,她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總算落到了原地。
出去遊春半日,剩下半日學子們自行活動。顏遲與趙小郭回到學舍後,趙小郭先行去了浴堂,她看他出了房間,馬上去打了一盆水,然後關緊房門,躲到了裡間。
她取掉帕子,對著銅鏡照了一番。她輕觸了觸右邊面頰上的小劃痕。血跡已經凝固成幹塊兒,她想著等會兒得去醫舍弄點兒藥來敷上,不然就破了相了。
她細緻地將臉上的東西全部洗淨,銅鏡裡映出一張清麗小臉,如凝脂般的雪膚,微微上挑的杏眼,小巧玲瓏的鼻子,不點而朱的紅唇,那稍微有些肉嘟嘟的兩頰輕輕一抿,便陷出兩個可愛的梨渦來。
顏遲手指放在眼尾的紅痣上,神情恍惚起來。
她知道過不了幾年,等她徹底長開,會是個什麼模樣。
她抽回飄遠的思緒,拿出“黑泥”,厚厚地覆蓋了一層後,她找出一塊麵紗,將臉蒙蓋住。她看著木臺上的錦帕,帕面純白,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邊角繡了一個“江”字。她把它放進水盆裡搓了搓,她動作很輕柔,畢竟看這面料,這塊帕子很昂貴的樣子,她怕把它洗壞了。
將帕子洗乾淨後,她把它晾在架子上,等它幹了之後再還給江修璽。
她換下有些髒的青衫,穿上學子服,隨後去了醫舍。
還沒進醫舍,老遠就有濃濃的藥香飄了過來,她進了醫舍,徑直走向大夫。
大夫是個年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她進來時,他正在搗藥。
“大夫。”顏遲走近,道。
大夫聞聲抬眼,放下了搗藥棍,看見是她時,訝然道:“肚子還沒好麼?”
顏遲愣了一愣,隨即道,“好了,好了,您開的藥十分見效,當天吃了就好多了。”話音剛落,她突然意識到,她現在是蒙著面的,大夫竟然還能將她認出來。
“又有哪裡不適麼?”
顏遲道,“大夫,我臉上不小心被劃破了一道小傷口,想上您這兒找些藥來上一上。”
大夫說:“讓我看看。”
顏遲掀開右側的面紗,讓他看。
大夫看罷,道:“不嚴重,你且等一等。”
大夫開啟了藥屜,尋了尋,最後拿出一個小圓盒,說:“每日在傷口上敷三次,過不了幾日,傷口便會痊癒,不留半點疤痕。”
顏遲連忙接過小瓶,向他道謝。大夫點了點頭,繼續搗藥了。
顏遲道了別,然後拉上門,走出醫舍。她步履不停地回到學舍,開啟小圓盒,挖出一小坨棕色膏狀物,細細密密地敷在了傷口上。等到藥膏幹了差不多後,她才又將面紗覆上。
沒事情可做之後,她才覺渾身痠痛起來。她躺到床上去,闔眼休息一會兒。
一捱上床,她就沉沉地睡了去。
趙小郭從浴堂回來,見顏遲在睡覺,他便放輕了動作。
放在在案几上的桃枝迎著窗外傾斜進來的傍晚的霞光。他發現花瓣好像有點兒蔫了,他趕緊去了裡間,準備找個瓶子將桃枝插進去,免得桃枝蔫壞了。
他去裡間尋了尋,找到空著的瓷瓶後,餘光一撇,觸到架子上晾著的白帕子。他的眼神定在帕子上面走不開了。
這是先前阿遲帶的白帕子,他當時沒怎麼細看,現在才看見白帕子上的字。
他常年揚起的嘴角瞬間塌陷下去。
阿遲怎麼會用那個人的東西?
他立在那裡,良久,一向清澈無雜質的眼眸裡漸漸變得一片渾濁。少頃之後,他鬆開捏緊著的小拳頭,不再看那帕子,拿著瓷瓶走了出去。
他將桃枝插在瓶子裡,然後接了些水倒進去。他望著沾了水的桃瓣,雙眼慢慢變得空洞,彷彿穿過桃花,望進了虛空裡。
指縫間殷紅花汁汩汩流下,冰涼的水感刺醒了他。他看見手裡的殘花之後,大駭,不敢置信地倒退好幾步。
他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慌急抹掉手上的花汁,無措地抓著兩側的衣服。
“小郭?”顏遲聽見這動靜,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趙小郭立馬哭了出來,“阿遲,花壞了,花壞了……”
顏遲剛睡醒,腦子還懵著,被他這一哭,完全清醒了過來。她起身下床,走過去,“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