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了,她聽得懂爸爸話語的意思,可她接受不了,她只是僵硬著臉,像一抹遊魂一樣想要逃走,卻被悲痛欲絕的父親拉著一起趕到了醫院。
那天,她沒有媽媽了。
她們老家素來關於過世的人有些風俗,像是什麼停靈、守靈、火化都很有講究,先是要停靈三天,那三天,吳夏梔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媽媽就躺在自己的面前,身上蒙著布,穿著爸爸叫人買來的壽衣,安詳地躺在那草蓆之上,她那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呢?她想,媽媽會不開心的,媽媽那麼愛漂亮,那身壽衣這麼醜,怎麼配的上媽媽呢?好幾次她顫抖著走到那床邊,想要伸出手掀開那布看看她,卻被爸爸死死按住,可那是她的媽媽啊,怎麼讓她接受,媽媽一下就消失了呢?
可哪怕她接受不了,一切都發生了。
那時候,吳夏梔幾乎以為自己是一具麻木的屍體,被趕屍人趕著從這到那,她沒有掉眼淚,因為眼淚已經掉光了,哪怕是抱著媽媽黑白色的照片時,她依舊有些恍惚,她想要抓個人就說,看,媽媽在照片上還笑得這麼開心,她只是和我們開個玩笑,其實她還在老家沒回來,怎麼會就這麼不要她的寶貝女兒了呢?
可沒人肯聽,爸爸只是甩開她的手,對她說,別鬧了。
對於吳夏梔而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那個場景都在噩夢中出現,也是在那個時候,她好像被人按了停止鍵的眼淚直接崩潰了般的流出,不受控制。
她親手捧著媽媽的遺照,送著媽媽進了火葬場,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塑膠薄膜緊緊地包裹住她的身體,工作人員用不知叫做什麼的鐵棍、鐵叉子把那棺材裡的屍體趕出,包裹在薄膜的屍體在那鐵做的通道里滑得很快,一下就撞到了爐子底,然後他們皺著眉便說:“確定一下,沒錯吧?”像是儀式性的說完,便直接把那具現在是屍體,曾經是鮮活的,她的媽媽的身體推入爐中。
也是在那兩聲碰撞發出的聲音後,吳夏梔終於是嚎啕大哭,如果不是父親緊緊地壓住她的身體,她可能會直接衝上去和那邊的工作人員廝打一頓,怎麼能這樣對她?怎麼能這樣?那是她的媽媽啊!
她依舊記得,她那天哭得毫無形象,估計是眼淚唾沫橫飛,她撕心裂肺地衝著爐子喊著媽,卻始終不能靠近。
然後便是火,一場在她噩夢中永無盡頭的火,裡頭長條狀的物體被火焰包裹著,一點一點變黑,然後變為粉末,中間那工作人員還要習以為常的拿他們專屬的工具進去撥弄幾下,生怕那屍體不能燒得乾淨。
那時候她已經哭不動了,只是半掛在爸爸阻攔著她的手臂之上,衝著那爐子嘴唇反覆囁嚅著,一聲一聲地叫著媽媽卻無人回答。
最後,便是那被倒入盒子中乾乾淨淨的白色骨灰,她捧著照片走在前頭,抱著骨灰的是家裡的堂兄,那條路很長又很短,陽光刺眼的驚人,要她恍恍惚惚。
回到家的她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頭,蜷縮在那頭,看著天黑到天亮,而擺在前頭的是裝載著從小到大一家人拍攝照片的相簿,相簿上頭的她、爸爸、媽媽三個人笑得有些傻,站在地標面前擺著標誌性的遊客動作,那張照片還被人坑了錢,爸爸想要去計較,可媽媽卻只是說真好看,最好便把怒氣衝衝的爸爸安撫了下來。
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由於哭得太多,整個臉都腫了起來,尤其是眼睛,就連眨眨眼都會產生莫名的疼痛,就在她在那恍恍惚惚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一下甩開,房中的燈被一下開啟,爸爸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衝著她歇斯底里的叫喊:“你還要在家裡頭鬧脾氣到什麼時候?你現在該去讀書了,該去過日子了。”
她又哭了,淚眼婆娑地她看著父親,含糊不清又努力扯高嗓子的喊了回去:“我不想過了,我不想過了!我想我媽,我特別想她,我難過!”她一邊說著一邊抽著鼻子,每喘一口氣都挺艱難。
可她這句話似乎激怒了面對著她的父親,父親看著她把聲音又抬高了,他嘶吼著的說道:“你還要幼稚到什麼時候,你媽已經死了!我告訴你,你媽媽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她死了你就不過日子了嗎?”
吳夏梔直到此刻都依舊清楚的記得,那天她坐在床上,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父親,似乎一瞬間覺得這男人變得陌生又遙遠,是,媽媽死了她就是很難過,她就是不想過了,不行嗎?那不是別人,那是從小到大把她當做寶貝,捧著她長大的媽媽啊!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過震驚,父親無力地坐在了她的床頭,用力地抹了一把臉,背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