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惱意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上午,徐莉和江長淮催促了江衍好幾次,他還是一個人不動如山地在書房練棋,最後徐莉和江長淮悻悻地走了。
江衍手上拈著一個棋子,久久就下不下去,江長淮也許沒看出來,他自己知道,他這盤棋,下得糟糕極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9點半的時候,江衍終於還是推掉了那盤棋,拿著外套衝了出去。那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零花錢,從錦江華庭跑到了公交站,等了好半天才擠上20路通往大劇院的公交車。
江衍沒怎麼坐過公交車,江長淮是江城最早有自己的車的一批人。
在此之前只有偶爾想自己去書店,江衍才坐公交。
高峰期,公交車堵了好長一段時間,江衍花了一個多鐘頭才到了大劇院,就看到陸陸續續地有家長牽著孩子從大劇院出來。
已經散場了。
大劇院門口貼著一張海報,穿著芭蕾舞衣服的小姑娘正優雅地彎腰,背影有些像沈溪,江衍看了一會兒,還是默不作聲地回去。
他回家,花了更久的時間,到家時,以為徐莉會問他去了哪兒,結果徐莉只是一個勁地坐在客廳裡嘆氣。
徐莉說:“溪溪今天上午感冒了,在舞臺上頭暈摔倒了,韌帶嚴重拉傷,現在還在醫院呢。”
江衍鼓膜像是突然被蒙上,徐莉後面說的話,他都沒太聽清,大意大概是沈溪以後不能再跳舞了,可憐小姑娘練了這麼多年,也有天賦。
江衍突然就想,如果他昨天晚上替沈溪披上那個外套,她是不是就不會感冒了呢。如果他讓沈溪不要堅持,她是不是現在就不會受傷了呢。如果他去看她,是不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她會表現得更好了呢。
江衍去醫院看沈溪時,沈溪已經跟個沒事人似的笑嘻嘻地吃巧克力蛋糕了。看到他還挖了一小勺,遞給他:“小江哥哥,你要不要吃,好好吃嗒。”嗓音有些沙啞,沈溪很快就紅著臉收回手,“啊我感冒了,會傳染。”
江衍的心陡然就被揪了一下。
在那之前,他好像對世上的一切都沒有什麼感覺,但是那個時候,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張口的聲音柔軟得不得了:“腿還會痛嗎?”
沈溪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睛裡始終帶著細碎的笑意:“小江哥哥,你來看我,曲師傅會不會怪你啊。”
江衍垂頭,低聲說:“小溪……”
來看沈溪的人很多,一撥又一撥,江衍一些想說的話就沒有說出來,倒是沈溪說了很多,都是回答客人的問話,始終是樂哈哈的:“就是太緊張了嘛,感冒還一晚上沒睡,就暈倒了。反正我也不想跳舞啦。嘻嘻,我以後要跟小江哥哥學圍棋。”
“跳舞可累了,以後不用壓腿了。我麻麻也說學到十三歲就差不多了。”
“嗯啊,以後我也要考江城外國語中學。我麻麻說小江哥哥肯定可以上外國語中學,然後上p大……”
江衍聽著微微還有點臉紅,換做以前估計早跑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沈溪的歉意,他一直坐在沈溪旁邊,一口一口地給沈溪喂巧克力蛋糕。
沈溪說話口無遮攔,但是吞下第一口小蛋糕時,耳根子也有些熱,軟軟地埋怨了一聲:“人家只是腿受傷了,又不是手。”
江衍睨她一眼。
沈溪揉著肩膀哼哼唧唧,倒抽了一口涼氣,把那塊小蛋糕全吃了下去,揉了揉肚子:“嚶嚶。我吃這麼多,以後又不能跳舞,肯定會發胖的。”
江衍放下空的蛋糕碗,終於還是問了一句:“沈溪,真的不想跳舞了嗎?”
沈溪愣愣地看了江衍一眼,這幾年,他已經很少用這樣的聲音和她說話了,午後的陽光正暖,少年坐在陽光裡,一雙眸子泛著溫和的光。
沈溪眼睛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江衍拍了拍她的背,沈溪俯下身子,幽幽地哭,而後越哭越是大聲:“小江哥哥,怎麼辦呀,腿真的好疼,醫生說以後很久都會是這樣,不能站太久,不能坐太久,好像好不了了……我這麼多年好像就只學會了跳舞。”
“沒有舞蹈特長,我肯定考不上江城外國語中學,不能和你上一個學校了……”
“嗚嗚嗚……”
沈溪滿不在乎地笑了一整天,那個時候,對著江衍,終於哭了出來。
末了,還說了一句:“嗚嗚嗚,小江,我還要吃巧克力。”
☆、Chapter 6
巧克力蛋糕吃完了,在靜謐的醫院裡,沈溪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