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小夜子抬起下巴,指了指硯臺,又指了指腳下的紙。
“你來?”這沒聽錯吧?小小仙靈連畫畫作詩都會?那是不是意味著不用學任何東西就能順利退婚了?反正也沒說比試詩詞歌賦的時候不能帶布娃娃去……韓明珠十分狗腿地接過墨條研墨,崇敬的眼神差點把小夜子燒成紅蝦米。
小小仙靈終是不負所托。
他迎著小破孩這痴迷的眼神,雙手抱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大刺刺地寫了一個奪目的“蠢”字。
春下有二蟲,像一雙含著嘲諷之意的眼睛,不可一世地望著紜紜眾生。
小明珠如期寄出了自己一片真心實意。
扈文青看到,差點氣暈在茅房裡。
新雪落時,韓府全家聚在偏廳裡煮茶溫酒,倒也其樂融融。
韓明珠故意帶著小夜子坐在蒙雁身邊,卻依舊沒有察覺她與往日相比有何不妥。
大概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笑容,蒙雁的笑容明顯比以前多了些,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相形之下,韓夫人的臉上就不好看了。
韓明珠也是過了很久很久才知道,自己可能快有新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大人的世界,她不懂,她只知道,以後會多一個人來和她分財產。
這孩子對錢可不是一般地敏感。
韓夫人不高興,小明珠也不高興了。
她喝了幾口甘露茶,便興致缺缺地退了出來,和小夜子一起在雪夜裡散步。
韓閒卿追出來的時候,雪花已經落滿了她單薄的肩頭。
“珠珠。”韓閒卿追上來,輕輕拍掉了她衣上的雪花,從頭到腳替她理了一遍。韓明珠那顆有些發冷的心,總算找回了一絲溫存。
“哥。”她笑得很甜,卻很假。
韓閒卿一直隨師父住在府外,好不容易放假回來,卻看見了一張張假作歡笑的臉。
他單純而非遲鈍,自是很快讀出了流淌在空中的情緒,便也沒興趣再和長輩們呆下去。
韓老闆和韓夫人只道是孩子們貪玩,倒也沒拘著他們,哪想得這倆孩子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思考人生。
“他就是平安鎖裡的小仙靈?都長這麼大了?”
韓閒卿和韓明珠一起面對著宅子後的一大片冰凍的湖水發呆。
那片湖本來也是韓家闢出來的,但官府有規制,人分三六九等,民分貴富中平,作為下九流的商賈,是沒有資格圈著這麼大的湖泊的,即便是花錢建好了,也只能劃在府院圍牆之外。
韓家這兩兄妹,從會學走路那天起,就愛對著這片平靜的湖水扔石子。
小閒卿對會動的有生命的東西特別感興趣,他和妹妹寒暄著,不自覺就將手背放在了小夜子跟前,希望他能像鳥兒一樣跳去手背上站上。
小夜子給了他一個深刻的鄙視的眼神,然後繞過了韓明珠,坐去了另一側。
什麼叫“都長這麼大了”……他根本是一點也沒長好麼?
小夜子用沉默表達著強烈的不滿,他不動的時候,還真就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布娃娃。
小閒卿熱絡地打量著他,半晌,卻聽見妹妹老神在在地嘆了口氣:“哥,棺材鋪子裡好玩麼?”
韓閒卿收回了手,有些失落地搖頭:“不好玩,每天都是和死人打交道,對著那些錢紙蠟燭香記賬,我一點也不喜歡。加上我不會算賬,這些日子,沒少挨師父的罵。”韓閒卿的五官和韓明珠長得十分肖似,但因為最近韓明珠愛上了吃糖,發了點胖之後,臉上的肉要多一些。
小夜子看著兩人幾乎重合的側臉,有點出神。
他早料到兄妹見面會是這樣的情形了。
韓明珠只喜歡錢,只願和錢、數字打交道,結果韓老闆那個不長心的卻讓她去學什麼琴棋書畫,害得他和夫子每天都得忍受一個時辰的彈棉花。至於韓閒卿,他本身就喜歡研究活物,結果小小年紀偏要和死人處在一起,沒被嚇死,也被悶死了。
韓明珠:“我也是,一點也不開心。我總是不明白夫子在說些什麼,他說的好像都不是人話。”
韓明珠認為在棺材鋪子裡記賬比在別院裡被人當鴨子來填要好。
要不是有小夜子天天陪著,她肯定會瘋掉。
這個年大家過得都不好,韓老闆在席間要看夫人的臉色,韓夫人卻沒有好臉色。韓夫人為了表示大度,對蒙雁噓寒問暖也是應當,可是那淡漠的臉上,終有些不甘。曾經伉儷情深的傳說被打破,她坐在那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