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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從來沒有信過天意。”魏央很想這麼說,“可為我所用者才是天意!”
不管是李天師所謂的運籌帷幄能掐會算,還是黎凰神女指點的那龍脈之變,甚至是當年藍公子生母那迷蝶幻象之術——他都會借勢,會利用,會作為自己做出決定的參考,但是在他的本心之中,他從未相信過這世上真有天意的存在。
——無非就是所有人的心中所思所想,交匯衝撞,最終匯成塵世中一條濤濤長河,自然而然,一切事物便有了自己的發展方向。
所以他可以親手殺死那個為他背下黑鍋的女子,所以他給了李天師超然物外的地位,卻很少讓他真正瞭解這大魏國的方方面面,所以他能夠坦然地將神女收為後宮,而沒有覺得必須得建一座什麼祠堂神廟才能供得起神女大駕。
所以在確定小太子引動不了這傳國玉璽的異象之後,他果斷就安排了這宴會上的一切,完全沒在乎人造出來的龍吟,是不是會讓這玉璽之中的真龍感到不悅。
卻沒想到,勝陽王魏藍英的手段似乎更高一籌,除了龍吟,竟能再次弄出這金龍現世的景觀。
——魏藍英也不是相信天意的那種人,對於這一點,魏央知道得清清楚楚。
——某種程度上而言,魏央與魏藍英,更像是一脈相承的父與子。
“為何翔兒就沒有學到一分半點?”魏央搖著頭苦笑,卻忘記了,若魏翔真的有那麼一絲半點與他自己相似,只怕自己一樣會將魏翔看做是生死大仇,牢牢地防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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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父皇禪讓皇位。”小太子跪在地上,神態居然越發堅定了起來。
而在小太子的率先影響之下,那些被推擠到一邊的朝臣,漸漸也拿起了自己的主意——此時不站隊,更待何時?
更何況,藍公子本來就一直有所經營。
於是轉眼之間,這大殿之中,唰啦啦跪倒了一片。
“微臣請陛下禪讓皇位於勝陽王。”
第一百三十七回 禪位(下)
魏央搖頭苦笑。
事實上他仍可直接打壓掉魏藍英這個不孝子,甚至可以下令將大殿之中那些上趕著站隊的朝臣個殺個乾淨,一片血流成河之後,又有誰敢於多嘴?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後宮之中的那位神女娘娘:“她那麼神通廣大的女人,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只怕也是有別樣心思了。”
聯絡起了黎凰離場的時機,魏央的心頭瞬間一片敞亮,不過轉念之間,他甚至都已經想出了怎樣讓那個道姑同樣吃不了兜著走的應對方法。
可是,讓魏央做下這一切冒險之事有價值的前提,就是自己疼愛的小兒子魏翔,能有一個可以扶得上牆的性格。
魏央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當真下了殺無赦的命令,只怕在自己這小兒子的眼中,自己也成了一個為了皇位權勢冷血冷心甚至虎毒食子之人,以魏翔的性格,在面對自己時不說惶惶終日,只怕也會想方設法地敬而遠之。
“看來我是真的老了。”魏央後退了幾步,居然腳下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當日裡魏央被黎凰以天下山水龍脈的圖景激起了的雄心壯志,卻在兒孫後輩的事情面前,瞬間變成了一個笑話。
“父皇!”小太子看到魏央跌倒,心中一驚,甚至連手中的傳國玉璽也拿不穩,直接抖手落在了一邊,被一直趴在地上的單烏眼疾手快地接住,並奉到了藍公子的面前。
藍公子微微點頭,頗有些心滿意足地接過了那傳國玉璽。
而那小太子則已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向著跌坐在地的魏央跑了過去,藍公子手下的鬼面黑衣人沒有阻攔,那些站在魏央前方的侍衛們面面相覷之後,也默契地讓開了一條通道。
小太子一路奔到了魏央的身邊,摻住了魏央的胳膊,就要將魏央扶起。
魏央看著小太子,身子動也不動,搖頭苦笑,同時將手在小太子的手背上按了按,一疊聲地:“罷了,罷了……”
“藍英。”魏央安撫了小太子的激動之後,抬起頭來,視線穿過那些侍衛分出的縫隙,直直地看向人群中捧著傳國玉璽站得挺直的藍公子。
魏央的眼神彷彿一瞬間蒼老了二十年,原本總是氣勢逼人的雙眸之中,驟然生出的昏黃晦暗,竟顯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來。
藍公子沒有想到魏央的變化居然這麼大,一時之間竟也有些吃驚。
“藍英,你能否答應父皇一事?”魏央在小太子的攙扶之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