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棵樹下而後乾脆利落地自殺的舉動,又抬頭看了看這棵樹的位置,不由地啞然失笑,原本被單烏激怒的心情居然平復了下來,只覺得這小子也著實不容易,死都死了,還要來這麼滿是不甘心的最後一下。
“罷了,本王就大發慈悲,就留你一個全屍好了。”平等王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開始有些遺憾這麼有趣的一個小子居然因為自己一時失控,這麼快就玩死了,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茫茫黑暗,發出了一聲長嘆。
可是平等王的這聲長嘆還只嘆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的氣仍堵在胸口,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咔咔的骨節撞擊聲。
平等王猛地回頭四顧,視線在周遭林子裡的那些陰暗處來回掃視,卻沒有發現這種聲音的來源,偏偏這聲音離自己又非常近,近得彷彿有人就在自己的耳邊磨牙,這讓平等王疑心這林子裡是不是又出現了什麼異象,或者是自己的神智已然不清?
平等王來回巡視了一圈,他的視線也終於從遠處的林間縫隙中,聚焦到了自己身邊不遠處,那些個腐爛的肉團上。
那些個肉團上,那些貼在骨頭上的腐肉,居然一抽一抽地在動,堆積在他們眼眶上的黑紅夾雜的爛肉,居然也往旁邊讓開了一些,讓那黑洞洞的眼眶直接呈現在平等王的面前。
而那含混不清的磨牙的聲音,居然真的就是從這幾團腐肉的口中發出來的。
平等王怪叫一聲,錯步退開,同時手掌一揮,將那幾團爛肉狠狠地拍了出去,本就不堪重負的殘發在平等王的掌風之下紛紛斷裂,於是這幾團肉翻滾著往遠處飛去,沒飛多遠,便撞在了一棵粗壯的樹幹上,而後反彈了回來,有骨頭破裂的聲音傳出,隨即便濺落了一地再也無法拼湊完整的骨肉渣滓。
平等王屏著呼吸,所以他暫時能夠無懼於這些四下裡瀰漫的惡臭,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這裡是不是又出現了文先生留下的什麼手筆,所以才會有這種種難以理解的詭異之事,而單烏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才選擇這裡作為了最終的喪生之地。
於是平等王的腦中滿滿的都是這些問題——文先生會不會出現?文先生把單烏這個人塞進十八獄有什麼目的?會不會早有伏筆已經埋在了自己的身邊?自己的命是不是還能留住?
但是讓平等王更加心虛更加冷汗直冒更加寒毛倒豎的事情仍在一點點地發生著。
有一個骷髏頭只剩下了下半截乾乾淨淨的一副牙齒,跌在地面上,翻滾了幾圈後,就在平等王的眼前,依然持續著一張一合。
平等王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退了兩步,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了背後的林子裡有輕微的人聲傳來。
人宣告顯還離得很遠,但是平等王仍是回過頭,彷彿敵人正埋伏在自己身後一樣,連線揮出了數掌,口中大聲喝問了一聲:“誰在那邊鬼鬼祟祟?!”
平等王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這一輪揮掌,揮出的最後三掌,已經完全耗盡了他僅存的那點內力,空有肉身的速度所帶動的風聲,卻並沒有相應的雄渾掌風。
密林之中的人聲停滯了片刻,而後一個少年的聲音遠遠傳來,語氣很是恭謹有禮:“宋帝王名下,王卅一,率眾兄弟參見平等王殿下。”
“呵呵……上來見禮!”聽到來人自報名號,平等王面頰一抽,露出一絲有些猙獰的笑容,捏了捏拳頭,便想等那些人上前之後,來一個殺人滅口。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平等王的身後嘀咕了一句話,而同時,平等王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一涼,一截銀亮的箭尖,“突”地一聲,出現在他的胸口,帶起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不好意思,這一回,似乎輪到你這個閻王爺先死了。”
……
胸口出現的尖銳凸起讓平等王的思維一時間竟停滯了片刻,而那個說話的聲音更是彷彿突然之間大了無數倍,如同一個巨大的銅鐘就這樣砸在了他的頭頂上一樣,轟得他腦袋裡頭嗡嗡直響,眼前更是一陣一陣地發黑。
身體裡那些受損經脈的疼痛,內力枯竭的虛弱,肉身上累積下來的暗傷,胸口這剛剛出現的一個往外噴血的洞穿傷口……以及怕死這一最基本的本能,這一切所帶來的痛苦終於衝破了平等王那自以為堅韌如鋼頑強如石的意志力,最終在他的心頭豎起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開始的時候還是一箇中年文人的模樣,留著五縷長鬚,斯文儒雅且深不可測,而漸漸的,這個人影開始縮小,面目開始變得年輕,最終竟是呈現出一張少年人的面目來,咧著嘴露著白森森的牙,不懷好意地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