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裡凍上一兩天後; 會變得更甜。
所以,霜降之後的第三天; 是何田收穫紅薯的日子。
她和易弦一人拿著一把小竹鏟,一個小馬紮; 坐在紅薯地裡,一手抓住剩下的紅薯藤,一手用竹鏟往地裡一插一翻; 肥碩的紅薯就一串被拔出泥土。
挖出來的紅薯去掉枝葉,放在竹筐裡,浸在山澗中。
他們再坐在馬紮上,用豬毛刷子把一個一個紅薯洗刷乾淨,個頭肥大外皮完好光潔的放進一筐,瘦小的,上面有凹坑傷口的,放在另一筐。
洗好的紅薯全都放在竹匾裡晾曬,等外皮完全乾了,就把那些肥大的埋進裝了鋸末和沙土的箱子裡,放在紅薯窖裡。
紅薯窖裡現在掛滿了臘肉燻肉,過冬的紅薯也不必儲存很多,三個木箱就夠了,其中一箱是留著明年發種的。
不過,今年多了一個人,還是個特別能吃的人,何田多種了些紅薯,就多放了一箱在地窖裡。
收紅薯的時候她問易弦,“你去年是不是很多時候沒吃飽,但是裝著吃飽了的樣子?”
易弦不好意思,“嗯。”
“嘿,你真是……我難道會嫌棄你吃得多嗎?”
“我那時候跟你不熟嘛,我哪好意思說沒吃飽?我都已經吃的快有你兩倍多了!”易弦想起自己剛被救回來,吃的第一頓小米紅豆粥,何田當時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驚訝,只差沒說“我的天你怎麼這麼能吃”了。
何田想起那時候的事,也低頭輕笑,“我就說,你怎麼這麼沉,臉看著清秀斯文,手腳那麼大,尤其是腳,跟熊掌似的。”
今年陽光雨水恰到好處,紅薯產量比往年高,何田又種得多,就跟易弦先把品質最差的那批紅薯削皮刨絲,倒進洗一個大木桶裡。
木桶架在洗衣機支架上,底下放上一個鐵盆,桶底全是孔眼,加上水,讓大米推著攪拌,很快白色的漿水就不斷流出來,滴進鐵盆裡。
等漿水不再滴了,再換上一套工具,讓大米推著碾壓,直到把桶裡的紅薯都碾成了乾乾的碎末,紅薯裡的澱粉也就都隨著水流進了鐵盆裡。
剩下的紅薯渣暫且放在一個陶盆裡,還可以和其他食材放在一起,做成好吃的食物。
等鐵盆裡的白漿沉澱,用瓢舀走上層的清水,在細網竹匾上攤開一塊布,用木鏟把澱粉鏟在竹匾上,壓平鋪勻,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晾乾,就是紅薯澱粉了。
也可以在蒸籠上放一塊布,把澱粉漿直接盛在裡面,用木鏟壓實,放在蒸鍋上蒸熟後,掀開布,就得到一塊紅薯粉垛。
粉垛可以切成小塊,和蔬菜、肉一起炒,吃起來滑溜溜又有點嚼勁,也可以做成粉絲。
粉垛放在竹匾上晾上半天,等到表皮出現小裂紋,就可以刮粉絲了。
刮絲刀是何田爺爺做的,刀片是罐頭盒的鐵皮,又薄又鋒利,一小截一小截彎曲著鑲嵌在一塊木板上。把紅薯粉垛夾在膝蓋中間,兩手握住刮絲刀的木板邊緣,朝著自己的方向沿著厚墩墩的邊緣不斷刮削,刮出的細長條就是紅薯粉絲了。
這樣刮出的粉絲是截面是半圓形,每根就是粉垛的一半周長,大約五十厘米。
粉絲放在竹匾上,繼續晾曬,等到硬邦邦的,一折就斷,水分就都曬乾了,可以放在墊上乾草的木盒裡收藏了。
要是想要更長的粉絲,就得出動專用的壓粉絲機了。
這個機器其實更像個支架,在爐臺上放上大鐵鍋,支架四腳穩固地立在爐臺上,讓支架上方放麵糰的木鬥正對鐵鍋中心。
取一些已經曬乾的紅薯澱粉,澆入滾水攪拌,等麵糰稍冷,就可以放進木鬥裡,木斗的底上有許多小孔,蓋子上連線手柄,用力壓下手柄,麵糰就被壓得從木鬥底部的孔裡出來,落盡下面的大鐵鍋裡。鍋裡燒上滾水,只等粉絲一落下,就用筷子不停攪動。
粉絲撈出來放進冷水裡一過,盤成一束一束掛在竹竿上晾乾,就變成半透明的淺褐色。
紅薯粉條就是這種顏色。
吃的時候直接放進滾湯滾水裡一煮,又變成半透明的,吃的時候滑溜溜的,倒吃不出多少紅薯味兒了,不過,它比土豆粉條更能吸取湯汁的滋味。
何田最喜歡在香菇山雞湯里加入紅薯粉條。那滋味,一個字,香。
易弦從前的食譜裡少有紅薯,何田去年的紅薯收成一般,自己吃和留種都勉強,就沒費事做紅薯粉條,所以易弦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他覺得很是新奇,就主動包攬了做紅薯粉條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