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集市,就設在河灣岸邊的一塊平地上。
岔道另一端,河水再度彙集,河面廣闊,靠近岸邊的地方架起了臨時碼頭,停靠著幾艘商船,這裡的水流平穩,水卻很深。
運貨來的商船每艘都有二三十米長,兩三層樓高,何田他們划來的小船與之相比,就像一群圍在幾隻獨角仙旁邊的小螞蟻。
每艘商船周圍都停著五六艘帶著蓬的小船,它們像拱衛在獨角仙身旁的蚱蜢,短小些的約有十一二米長,大些的有十四五米長。
和那些看起來如龐然大物的大商船一樣,這些船都裝了柴油馬達。它們時不時在河面上發出嗡嗡聲,快速地從一條商船跑到另一條商船,或是傳遞資訊,或是運送重要的貨物,或是巡視。
易弦看著這些“蚱蜢”上坐著的身穿統一服飾、拿著統一武器的護衛,默默把頸上圍著的布巾拉起來,在腦後打了個結,再用何田給他做的浣熊皮帽子扇了扇風,去去頭上的熱汗,重新戴好。
再看河灣岸上,扎著一座一座四方形的紅色大帳篷下,整齊地圍成一個四方形,中間的空地上人來人往,看起來頗為熱鬧,估計,各色貨物也已經運上了岸。
何田正覺得今年的集市和往年頗為不同,他們的船已經靠近岸邊,這時,他們看到岸上有個商隊派出的人專門迎接他們。
說是“迎接”,其實是指揮。
那人是個中年男人,臉皮黑黃,肚子鼓得像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他手裡拿著一支筆和一個硬木板夾,夾子上夾了一疊紙,用鼻孔看人,粗聲粗氣對著撐船的人叫道,“你——先停著別動,登記了再上岸!來了幾個人?男女各幾人?帶了什麼貨物?有貂皮麼?”一邊問一邊一一記在紙上。
要是帶了貂皮來,那人的態度能稍微好一點點,“去,把船往那兒再劃一點,上岸之後有人領著你去換貂皮。”
要是來的人沒帶貂皮,那人就會像趕蒼蠅一樣揮手,“去去去,到那邊兒去,別擠在這兒。”
何田有點懵,她問排在他們前面的一個老獵人,“婆婆,這是怎麼了?那人是誰?憑什麼大家都得聽他的。”
那婆婆搖搖頭,嘆道,“今年的貂皮恐怕賣不上價錢了。”
“為什麼?”何田不明白。
老獵人卻不再說話了。
易弦小聲跟何田說,“看這樣子,今年的商隊要搞壟斷了。”
易弦說的沒錯。
很快何田從別的獵人那兒打聽到了訊息,去年,南方的兩座大城城主相繼死掉,兩座城合併了。這兩座城在通往北方的必經水道上,本來各據一端,合併之後,今年春天,新城主在兩條河道最接近的地方建立了關卡,統一收稅,所有商人經過時需要登記,那個負責指揮人上岸的,就是城主派來的官兒。
不僅如此,城主還給商人們制定了章程,貂皮的價格,當然也只能按城主說的算。
何田聽了大怒,“這不公平!”
“什麼是公平?”告訴何田這訊息的老獵人笑著往菸斗裡填了點菸葉,“熊可以獵食森林裡所有動物,兔子獐子卻只能擔驚受怕地吃草。能合併兩座城的城主,難道不比一千頭熊更厲害嗎?人家理所當然該吃更多的東西、享受更多生靈的供奉呀!”
何田沉默一會兒,垂頭喪氣,“好像也對。”
易弦一直保持著沉默,顯得對這事漠不關心,不過,他把薄麻布又拉高了點,帽子往下壓一壓。
何田做的浣熊皮帽子很是逗趣,是用一整張浣熊皮做的,戴上就如同一隻浣熊爬在了頭上,浣熊耳朵豎在頭頂,尾巴垂在脖子後面,尖嘴耷拉在腦門上。她沒有玻璃珠,覺著空眼洞不漂亮,就把浣熊皮兩隻前爪縫在眼睛上,倒像是這隻浣熊在頑皮地捂著眼睛。
易弦把浣熊的尖嘴壓到額心,這張臉就遮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何田也不覺得奇怪。
別人對易弦透出好奇的目光時,她就解釋,“我姐姐出了花疙瘩。”
花疙瘩,是春季森林裡的常見病,其實就是花粉過敏,病人的面板出現一層紅色的腫包,抓撓之後面板就會潰爛,流出黃水,但治癒也簡單,只要塗上藥膏,遮住面板不見風,一兩週之後就好了。
其實即使不遮住,一兩週也會好,就是看起來挺醜。
對於一位年輕姑娘來說,當然是要遮住的。
這種浣熊皮帽子,在山裡,只有小孩子和年輕活潑的小姑娘喜歡戴。
所以輪到何田易弦登記上岸時,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