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虛先生嘆息:“嘉荼想多給你幾分歷練,的確是操之過急了。”
許喬移開目光,表情極不好看。
倒吊掉在房簷上的沈桐兒已不知在此浪費多長時間,累到頭昏腦脹,不禁在心裡抱怨:“真能囉嗦,多半是我想得太多。”
結果正在此時,許喬終於下定決心了般,從身上摸出個嶄新的令牌:“師父,這是我在山腰的白骨洞裡撿回來的,分明是我永樂門人的信物,所以未敢魯莽交出去,難道我曾有師兄去過迷雩山?”
聞言驚虛先生忙接到手裡,皺起眉頭道:“……多年前卻有頑皮的徒弟闖過那裡,多半屍骨無存了。”
沈桐兒於窗洞裡多看了幾眼,再也支援不住半分,悄無聲息地翻身坐到屋頂上揉著腦袋琢磨:“如果真是這樣,許喬為什麼怕我知道?難道被異鬼吃掉對他們來說是件很丟臉的事?不對啊,那令牌新的很,如果近年真有同門枉死,許喬又怎會不知?”
一陣極輕微的腳步打斷了她的沉思。
沈桐兒緊張地張開右手,卻見是蒙著眼睛的嘉荼,當然決意不用打草驚蛇,隨機屏住呼吸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倘若不是瞎了眼睛,嘉荼也應當是位玉樹臨風的俊美公子,他雖然完全看不見路,但並未露出盲人的疲態,舉手投足的儀態依舊端莊,這點和雲娘很像。
晚風吹送著淡淡的荷香,也吹散了桐兒新衣服上的皂角味。
當她察覺到這點時,立刻暗叫糟糕,隨著嘉荼抬手丟出暗器的同時,立刻連滾帶爬地躲避逃跑。
“有賊!”聽到動靜的守衛抬聲喊道。
沈桐兒根本不打算跟他們硬碰硬,雖然已經敗露行跡,卻無意戀戰,閃著擦身的流箭按照早就看好的退路飛奔而走。
“罷了,隨她去吧。”嘉荼擺手皺眉,扶住眼罩分外不悅:“就不能小心點嗎?這麼多人看不到一個小丫頭在這裡?!”
聽到動靜的許喬怯怯地尾隨在驚虛先生背後出來,半個字都沒勇氣多說。
從前大師兄是很和藹寬容的人,每每都靠他與師父美言才能幫弟子們躲過責罵。
可自從沈桐兒出現在南陵原,就有什麼東西漸漸發生了變化。
比如此刻嘉荼的怒氣衝衝。
甚至就連師父……好似也對師兄有了幾分忌憚。
“許喬。”嘉荼忽然開口:“回你房間去!這七天不得出門半步!”
還好只是禁足而已,沒有什麼皮肉之苦。
許喬連忙領命,拿著劍快步消失。
嘉荼揮退周圍門人,聲音陰冷道:“我們一味退讓已釀成大禍,雖然沈桐兒掀不起什麼風浪,但不能再多留她橫添阻隔了!”
驚虛先生慢慢拿出那塊令牌,憂心問道:“那不死鳥活了,會發生什麼?”
嘉荼沉默片刻,茫然地搖了搖頭:“世間總有些未可知之事,我們該做的就是讓大人的身體儘快痊癒,助他將怪物裝回棺材,否則……”
“你說得有道理,但沈桐兒武功詭譎,殺她恐怕要損兵折將、驚動百姓。”驚虛先生遲疑。
“把她要的東西給她。”嘉荼轉身道:“你真當她好心為民除害?”
“可你的眼睛……”驚虛先生上前一步。
“早說了無所謂,人事從來未有兩全,我若真憐惜這雙眼珠,就不會——”嘉荼說罷忽然停了,嘴角緊緊地抿起,在這溫熱的夏浪中散發出幾抹冰寒之氣。
——
偌大的黃府裡少了過去的童言童語,要多冷清就有多冷清。
一杯毛尖茶,從溫氣嫋嫋放到冷淡無味。
黃思道坐在桌邊,迷迷糊糊地似是睡著了。
勤勞的家僕忽然進來稟告:“老爺,門口剩下的那些舊衣多半是無人認領了,現在該當如何?”
“燒了吧,從異鬼的洞穴裡拿出來的,終歸是不潔之物。”黃思道回神,長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譽齊現身在何處……是生是死啊……”
家僕勸了這麼久,該說的吉祥話早已講過千百遍,實在沒有更能安慰他的詞彙。
誰都沒想到,這時看門的老漢忽然手足無措地跑了過來,叫嚷道:“老、老爺,那……”
“大膽!”家僕皺眉將其攔住:“這地方是你說進就進的?還有沒有規矩?!”
老漢嚥了下口水:“是小的魯莽,但門口……來了個孩子,好像是……是小少爺……”
“譽齊?!”黃思道瞬時站了起來,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