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亢已兵馬齊備。他來到兵卒們面前,鼓舞道:“我等已陷死地,如今補給斷絕,府州、麟州不過勉力求生罷了!事到如今,只能與西夏賊子一戰,才有生機!前鬥則生,不然,為賊所屠無餘也!”
兵卒們叫道:“怎樣都是死,那還等什麼!”“我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窩囊等死的不是好漢!”
張亢聽著這些呼聲,熱血沸湧:“好!我們沒糧,可元昊有,我們沒冬衣,元昊也有。琉璃堡裡,西夏的好東西全囤著呢!搬開琉璃堡,才能打通去麟州的路!今夜,我們便屠了他的琉璃堡!”
眾兵卒舉槍叫道:“但憑鈐轄吩咐!”
呼聲過後,宋軍迅速地安靜了下來,馬隊疾走出城,潛入暗夜。人含草,馬銜枚,一路寂靜無聲。張亢身軀胖大,騎馬在前,眾人看著他那片寬闊的脊背,便覺得心底安穩。白秀才、謝子文雙騎並轡,緊跟在後,眼眸都在黑夜中湛湛生光。
天色微白時,宋軍已經神不知鬼不覺深入了西夏佔區的腹地。琉璃堡外閃爍著稀稀拉拉幾點火光,整個堡壘似乎還沉浸在睡夢之中。屬將道:“鈐轄,不如先選五十名精銳,到前方探路。琉璃堡附近,說不定有拒馬、陷坑。”
謝子文笑:“有我在此,還怕什麼拒馬、陷坑?”
張亢奇道:“義士何出此言?”
謝子文拔下頭上的鐵簪子,往地下一擲,登時出現一個土坑。他收簪入手,在空中畫了兩下,坑邊的泥土砂礫又飛速向裡面填充,眨眼功夫又是一塊平地。
張亢看得眼亮,拊掌道:“大好,大好!如此一來,連爬牆也不必了!”他平時便訓練爬牆夜襲的死士,可如今在謝子文面前,泥壁石牆就跟不存在一樣,哪裡還用得著這些死士的性命?
謝子文跳下馬來,笑道:“鑽牆破壁,這有何難?我去開路!”
白秀才道:“小心些!”
謝子文不以為意,跟著一隊假扮西夏人的奇兵潛到城牆死角。他念動咒訣,在堅固的城牆上一拍,這一塊牆體便化作流沙傾斜下來,露出了一個豁亮的洞口。這隊奇兵便從這裡閃了進去。他又轉到琉璃堡堡牆外圍,依樣畫葫蘆,又開了幾個洞口。假扮西夏兵的宋兵便透過這些牆洞,先進了琉璃堡。張亢在外布圍,靜等迴音。不多時,城門便吱嘎嘎一聲,被裡面的宋兵開啟,城頭掛下一面大旗,張亢大喜:“好,守卒已經收拾了,沒驚動什麼人!弟兄們,殺進去!”說著,他一騎當先,衝進了城門。宋軍一湧而入,有序地分成數隊,分頭尋找屠戮的目標。不少西夏兵卒還在夢中,就成了刀下之鬼。
“啊——”淒厲的慘叫聲在琉璃堡中猝然響起。那西夏兵不敢置信地望著插進自己喉嚨的長槍,噴出了帶著泡沫的血。
“死都不安靜點!”宋兵懊惱地罵著,又揮矛刺向床鋪上驚起的另一個西夏兵,剛從睡夢中驚醒的西夏兵見狀,都狂呼亂叫起來。營中大亂。
駐守琉璃堡的西夏大將耶布移守貴被身邊小卒搖醒:“將軍,宋軍夜襲,打進堡來了!” 耶布移守貴立刻將腦袋套進鎧甲,幾下穿戴完畢,左手弩,右手矛,衝向身著重甲、只露出兩隻眼睛的愛馬。
“你是誰?!”耶布移守貴勃然大怒。
騎著他愛馬的,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白衣書生。見他詰問,書生微微一笑:“我是神仙,特地來點化你。李元昊是英雄,是豪傑,不假;野利仁榮是良相,是天才,也不假。可西夏偏偏就沒有入主中原的運道!何不趕緊向宋人投降,哪用浪費這等功夫!”
耶布移守貴一把抓住他前襟,便要將他提起,卻提不動。白秀才一手按住覆蓋馬身的重甲,一手按住他身上的重甲,眨眼間重甲化去,變成他手中肆意玩弄的一個水球。耶布移守貴盛怒之下,也忘了驚訝害怕,撲去要奪,卻被這水球當頭拍下。這水頃刻變成了拇指粗細的鐵棒籠子,將耶布移守貴整個兒關在裡面。
白秀才拿破布塞住他嘴,拍拍手,揚聲叫道:“耶布移守貴已被我殺了!”
這話迅速被遠近宋兵傳了出去:“耶布移守貴叫人殺了!”“守將死了!”“琉璃堡群龍無首了!”
聽見這個,謝子文登時會意,立刻也捏著嗓子用党項語大叫:“左營通敵了!左營裡有宋兵!”這話也被黑暗中真假不明的西夏人聽進了耳朵裡,嚷了出去。
“鐵鷂子是假的!是宋兵冒充的!”
“右營叛變了!”
“……”
白秀才和謝子文藏身黑暗裡,混跡人群中,一時用汴梁官話,一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