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話若是坦蕩蕩,還會怕人聽去?這裡是梧桐島,非你菩提洞,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本君?”古晉從小徑內走出,臉上滿是怒意,“白玦真神百年前為三界殉世,豈是你能置喙!”
二世祖都有囂張狂妄的本錢,靈涓怎會被一個來歷不明的胖仙君嚇住,臉色一板哼道:“你修得胡言,我何時置喙過白玦真神,不過是瞧不慣清池宮那位裝模作樣的小神君罷了。”
“哦,為何?他得罪過你?”古晉行到兩人面前,冷冷盯著他。
古晉活得有些高階,自然不知道有些人不必做啥子事,杵在那就是招人眼嫌的。譬如他,還有即將出殼的鳳隱。若論這點,他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其實這兩人應該一降世就結伴躲在自個洞府裡玩過家家,出來拉仇恨多不地道,可惜他和鳳隱沒有半點自覺性。
靈涓被盯得有些發憷,強自穩了穩心神,哼一聲:“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聽說百多年前的東華老上君壽宴上那位小神君亦有出席,明明不過百歲,卻讓眾仙俯首,狂妄得很。他壽年輕輕,不過是借兩位神君之勢作威作福,若非生在清池宮,豈有這等榮耀?”
古晉少不更事時曾隨上古拜訪大澤山,雖不謙遜,也不至做出讓一眾老仙君俯首的混賬事來。靈涓所言只是以訛傳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他卻無法反駁,當年能參加大澤山壽宴的皆是仙族元老,他若要論個是非曲直,少不得會被懷疑身份。他下界時答應過天啟,絕不會在重返上古界之前顯露身份。
見古晉沉默,靈涓更是狂妄,嘲笑道:“你是哪個洞府的?清池宮的小神君是尊貴非凡,可他在上古界裡頭,幾萬年也難得出現一回,你使著勁獻媚,也不怕自己壽命沒這麼長久!再說了……”靈涓走到古晉面前,輕蔑地瞥他一眼,搖搖手中摺扇,“一個為天地父母所棄的人,有什麼好附庸的!”
此話一出,假山裡外死一般安靜。
碧雲早被兩人的劍拔弩張驚得臉色發白,此時更是驚惶,她拉著靈涓的袖子斥道:“靈涓,你說什麼胡話呢!”
三界內哪有什麼真正的秘密,碧雲聽說過百多年前的一些往事。清池宮的小神君出世時遭逢大亂,蒼穹之境上一場舉世皆知的婚禮讓古君上神死於白玦真神之手,自此未覺醒的上古真神和白玦真神勢不兩立,連累得小神君的名諱亦由“棄”之一字化來。但知道歸知道,三界仙妖若不是活膩了,有誰敢提及此事,更何況是在白玦真神一力擔起混沌之劫以身殉世的真相大白於天下後。
碧雲雖有些小性子,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靈涓脫口而出的荒唐話讓她都有些瞧不來。她小心翼翼瞅著對面神色不太尋常的胖仙君,心底小鼓直敲,若這仙君把靈涓的話傳了出去,即便她什麼也沒說,亦會連累南山洞府受三界唾棄。
古晉活了一百多年,經了些事,磕磕絆絆長大,算是個豁達不羈的性子。但他心底始終埋著兩個解不開的死結,世間除了天啟,怕是連鳳染都不敢輕易提及。
兩件事,他降世時上古為他取下的名諱和父神白玦的死。
即便是百年後元啟知道了所有過往和真相,能理解曾經發生的一切又如何?能原諒不代表沒有傷害和悔恨,他終究是為父母所棄過,甚至於餘生或許都沒有機會喚那人一聲“父神”。
古晉藏在心底百年的傷口毫無預兆地被人連根拔起,鮮血淋漓。他唇角微抿,垂下的手握緊顫抖,一時竟忘了辯駁。
“白玦真神雖然殉世,但上古真神猶在。靈涓上君,你既然如此關心清池宮小神君的名諱由來,何不去走一趟問天路,親自向上古神君求個明白?問問她的兒子究竟是不是為天地父母所棄,不配受眾仙尊崇?”
淡淡的女聲突然響起,霧霧朦朦地讓人聽不真切,卻字字珠璣,未給靈涓留絲毫情面。
三人齊皆回頭,只瞧見一人抱手倚靠在假山後,月色裡,只能瞧清露出的一角火紅裙袍。
問天路是百年前上古真神關閉上古界門時留在仙妖結界處的一條石路,這條路高不可攀,直入雲霄,通向九天之上的上古界門。
聽說敲響天路盡頭的石鼓,世間冤屈不平之事便可直達上古界,更可請出上古界真神主持公道。但此路現世百來年,從未有一仙一妖走過,原因無他,行過此路,必受九天之雷襲身,世間能受者少有,即便能保住性命,一身神力亦會散盡,若非驚世之冤,誰會閒得慌去走這條閻王路?
給靈涓一百個肥膽他也不敢大逆不道地質問上古真神,有誰不知天帝護短的性子同上古神君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