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
“原來如此。”夭紹低聲道。
“是啊,”鍾曄似乎亦是感慨良多,嘆了口氣,又道,“郡主深夜來找少主是否有要事?船已過了景固橋,不多時就將到達宮城外了。”
“啊,是,”夭紹回過神,一夜的所見所聞使她有些控制不住的失魂落魄,勉強定了定心緒,才抬眸看著對面靜靜喝茶的雲憬,“聽說憬哥哥今日已入宮為陛下診治過病情?情況如何?”
雲憬看她一眼,仍是不語,只放下茶盞,提筆於案前空白的藤紙上寫道:“還未入膏肓,我會盡全力診治。”
夭紹目光瞥過紙上飄逸俊秀的字跡,瞪著他:“你――”
“少主幾年前因故傷了喉嚨,說不出話,郡主見諒。”鍾曄忙道。
“他們告訴我……我並不相信。今夜特地來見你,果然……”夭紹面色蒼白,說不下去。為何幼時的夥伴一個個都是這般的命運,阿彥早逝,雲憬失聲?她手指不禁顫抖,藏在書案之下,緊緊握成了拳。
有疾之人大都不喜別人流露出憐憫異樣的情緒,雲憬雖神色不變,夭紹卻不敢過多停留於此間傷感,迅速側首掩住惆悵,提過雲憬手中的筆,在紙上飛快寫了三個字,問道:“陛下的病,是因這個而起的麼?”
“雪、魂、花”――紙上的字剛入雲憬眼底,便被夭紹立即揮墨塗去。
雲憬不動聲色地抬頭,雙目深如濃墨,望不到一絲流動的情緒。他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夭紹咬住唇,指間的筆無力掉落,在藤紙雪白的空處再添一道猙獰的墨跡。
“我原來猜得不錯。”燈燭下,她目色空洞,往日珠玉般靈動的笑顏在這一瞬間光華斂盡。
昭慶門外,雲憬負手立在梧桐樹蔭間,眼看著夭紹將腰牌遞給禁衛。沒有過多的詢問,宮門便在夜色下悄然開了一道細縫。夭紹回頭對雲憬笑了笑,閃身入宮,那縫隙又再度合上。
“少主,”鍾曄在旁道,“郡主既已安然入宮,我們也該走了。”
雲憬對著關闔的宮門似怔了片刻,才微微一頷首。
回到輕舟上,曲水夜霧瀰漫,偃真將船頭掉好方向,把木槳交給一旁的侍衛,入艙時,正聽鍾曄對雲憬說道:“郡主還是聰敏得很,今夜殺那兩個蜀南細作的事她分明瞧得清楚,卻對公子一聲也不曾提及。”
“什麼?”偃真驚道,“她竟看見了?”
“自然,”鍾曄斜了斜眼,冷嘲道,“大總管銷屍毀跡之時,郡主正在碧秋池邊的山岩下。”
偃真不敢置信,更不可思議:“郡主小的時候,但凡看見一點血跡都會驚嚇尖叫,怎麼今夜這般平靜?”
“她這些年在沈太后和謝太傅膝下長大,自被調教出不同尋常人的冷靜,我今晚見到的郡主,雖是個少女,舉止間卻灑脫鎮定,不乏大將風度,”鍾曄看了看默不作聲的雲憬,不無擔憂道,“怕只怕,郡主嘴裡雖不提及此事,卻從此在心裡對少主有了不好的看法。”
“是啊。”偃真不免又想起先前藏在心底的那些舊事,忙附和道。
雲憬容色冷淡,並不理會兩人的言語,只倚向艙壁,靜靜望著夜下的曲水波瀾。
誤會了又有什麼關係?八年的戰戰兢兢、步步為營,他的心早就冷硬無溫,自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如今誤會,遠比將來她得知了真相再失望的好。
僖山腳下,東朝貴胄們的高樓府邸連綿成群,諸府圍繞著位在中心的宮廷向四周拓展,站在山頂遠望,入目便是眾星拱月的勝姿。
然勝景也有瑕疵,宮廷東側那一片華貴府邸間,卻有著一處野草叢生、頹敗荒蕪的廢墟。這裡人跡罕至,行人路過步伐匆匆,皆是目不斜視,就連相鄰的兩間高府也似不堪忍受此處的殘敗,空蕩蕩地無人居住。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九月初十這晚,卻有一位將軍在此間廢墟徘徊,連連嘆息聲中竟是不忍離去。
“將軍,還不走?”跟隨將軍身後的隨從小心翼翼問。
此刻正是華燈初上時分,四周耀眼的光彩令此處的殘破格外暗淡,滿生青苔的石階旁,倒有一排常青不老的松柏,在那些已經碎塌一半的屋樑上投下了深深的陰影。風一吹,陰影幽幽浮動,夜風中彷彿有一縷無處不在的森寒爬滿背脊,讓那隨從毛骨悚然。
然將軍卻對他的催促置若不聞,竟又朝裡面走了幾步。
雜草籠罩的濃蔭間,高臺孤築,輪廓依稀可見是昔日的校武場。
“我當初便是在這裡學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