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局勢既如此,我怎能不來洛都?”她清楚地看著沈伊握著帛卷的手指狠狠攥緊,用力到指骨森白而凸,也不禁苦笑,輕輕嘆息道:“伊哥哥,請問這是不是你種的因?”
“的確是我的失誤。”沈伊澀然言道。他鐵青著臉色,從未有任何時候像此刻這般徹底失去了往日浮誇浪蕩的神采。爾後再看了看帛書上的字,冷冷一笑,長袖輕揮,掌力催發,將帛書震得粉碎。
“後日救人,我任你差遣。”沈伊再出聲時是故作漫不經心的灑脫。他想要恢復先前的不羈,卻又在那二人透澈的目光下笑得勉強。“罷了。”他難以自持地喟然一嘆,白衣如驚鴻,自大開的窗扇狼狽逃離。
方才言詞鑿鑿數落別人翻窗而入是不速之行,此刻他匆忙離去擇窗不擇門的做派也真是毫不遜色。蕭少卿無奈地搖頭,上前關閉窗扇,轉身看著坐在案邊望著燭火心事重重的女子,輕聲道:“只宗叔和沈伊陪你救人難免還是顧應不及,不如我讓魏叔隨你……”
“不必,你受湘東王之託北上,你有你要盡的孝道,還需顧及阿姐的身份,別為了我改變你的初衷,如今你能幫我這麼多我已經很感激了,”夭紹柔聲道,“你放心,伊哥哥既然肯陪我去,就必定不是他一人,而且我們還有康王在手,肯定能引出接應的人,你不必擔心。”
蕭少卿望了望她,不再相勸,只道:“外面風聲鶴唳,這兩天還是在雲閣歇下罷?”
“留在這裡只會徒增你的為難,我另有去處,”夭紹起身道,“何況你是北帝的座上賓,需時時御前商事,也不能總照看我。”
蕭少卿聞言沉默頃刻,苦笑道:“你還是在生氣?”
“我為什麼生氣?”夭紹訝然,等恍悟過來自己先前那句話的不妥時,才歉意地微笑,“中原的戰事我是不太懂,不過阿彥說憬哥哥的計策明是助北帝在鮮卑後院起火,暗則催化了雙方僵持的戰事。以前的戰場形勢是烏桓兵強馬壯,鮮卑勢單力薄,之前數月鮮卑連奪涼、梁二州,兼收幽攻翼,聲勢雖猛,卻也是孤軍作戰、疲於奔命,戰事拖得越久只會對鮮卑越不利。可惜北帝卻看不明白,他急於求成,才有你獻策的機會。我雖愚鈍,細想也能知曉你的苦心,你的計策看似對鮮卑釜底抽薪、南北夾擊,實則卻給尚一個從北南下的缺口。是不是?”
蕭少卿長嘆道:“到底是阿彥愈發洞若觀火了,還是我愈發計窮才疏了?”
“何存孰優孰劣,我只以為是你們兄弟心有靈犀,”夭紹道,“阿彥說,同心同德,方能無堅不摧。我想尚也是這樣認為。”
說到此處,兩人心中明朗,不禁相視一笑。夭紹此行已經圓滿,蒙上黑巾,開啟門待要離開時,蕭少卿卻又喚住她:“夭紹。”
夭紹回頭看他,露在黑巾外的一雙秀眸瑩潤似水,微含疑惑:“憬哥哥還有事?”
室內燈火在門扇的掩映下熒微閃爍,蕭少卿瀟澈俊美的容色也在這樣的光線下略顯黯淡。他默然良久,才沉聲道:“夭紹,我也請你幫一個忙。幫我帶話與尚:日後鮮卑攻入洛都時,請他放過阿姐,還有她肚中快出世的孩子。我雲憬以命擔保,司馬氏這條血脈將永生隱名埋姓於東山林野,絕不禍亂北方江山。”
夭紹望他片刻,溫柔微笑:“好,我定會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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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深夜,細雨飄縈,天寒徹骨。沈伊著白裘狐氅,意態悠閒地來到獨孤王府與夭紹會合。隨行在他身側的中年男子布衣飛揚、面目文秀,卻是如今沈門下的祁氏第一高手祁千乘。
夭紹見到祁千乘心中無疑更為安定,含笑道:“千乘叔,今夜麻煩你了。”
“郡主言重,”祁千乘深揖行禮,又對一旁的沐宗淺淺頷首,“見過沐總管。”
沐宗淡然道:“祁兄有禮。”
沈伊見他三人客氣寒暄,他倒是無事人一般被晾在一旁,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稍候見夭紹好不容易朝自己走來,卻只不過默默遞上一襲夜行衣,他想也不想嫌棄丟開:“本公子此生從不穿黑衣。”
夭紹皺了皺眉,並不勸說,只道:“隨你。”
等到臨出發時,眼見那三人黑衣飛袂,渾然與夜色融在一處,自己卻明晃晃地徒自招惹是非,沈伊猶豫了一下,還是閃閃縮縮地退回去,褪了裘氅,將黑綾裹在身上,跟著三人飛掠出王府後隅的山岩,沿淌流城中的洛水急奔北朝宮廷。
這夜天公做美,細雨下長河起霧,正好將四人如煙的身影罩得愈發朦朧難辨。一路遠避巡城將士的蹤跡,毫無驚險地奔至北朝宮廷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