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歌悶聲道; 在元還面前,她露出些許真實情緒,“我花了百年時間將它一手一腳建成; 跟養孩子似的看著它從無到有; 那裡面傾注了我無數心血; 又豈是隨隨便便一個島嶼就能代替的。”
“這世間唯一永恆不變的法則; 大概就是這世上並無永恆不變。天生萬物總會消亡; 百年滄海; 千載桑田; 斗轉星移,你活得越久; 就會見證越多的更迭、滅亡、消失; 一個島嶼、一座城市; 一個國家; 乃至一個世界。你要學著面對這些消亡,接受你偶爾的無能為力; 很多事情,不是靠力量就能改變的。”海風呼嘯,將元還的聲音吹得極為遙遠。
季遙歌不禁將目光轉至元還身上:“你活了多久?見過世界的消亡?”
“一個世界一個星辰,星辰都會隕落,世界也一樣會消亡。”他並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你……怎麼與從前有些不太一樣?”這一回,季遙歌是真正感受到元還的改變了。這麼遙不可及的話題,以前不會從他口中冒出,他是個務實的人,更喜歡談論鑄劍、煉器這些奇淫巧技,與這世上種種古里古怪的東西,但這些並不包括如此空洞遙遠的話題。
“我變了嗎?那也許是境界提升,心境不同了。”他挑挑眉,正面迎上她審視的目光。
季遙歌未在這話題上過多糾結,不過聽到境界提升,她又嗔他:“說來說去,要不是因為你衝合心引發了天雷大劫,我的赤秀又怎會毀於一旦?都是因為你。”
元還忽然失笑——她偶爾的無理取鬧,倒令她鮮活起來。
“好好,是我的錯。”他如今不太和她爭辯,“回頭我賠你一個‘孩子’。”
“我稀罕?”她冷道。
“可得稀罕一下,我這輩子活這麼久,也沒和誰養過‘孩子’。”他便笑道。
季遙歌白他一眼,兩人耍了幾句花槍,終又言歸正傳:“你閉關時到底出了何事,怎會引發天雷大劫?”
元還的眼眯得狹長,幽光一閃而逝:“不記得了,梵天困生在破劫時要輪迴歷劫,歷劫時發生的事,我沒印象。不過,特殊的功法有時是會引發超乎尋常的天象,這不足為奇。”
天際流雲被風吹得變幻莫測,季遙歌盯著那片雲反問:“是嗎?”又不等他作答,便道,“你見識廣博,可曾聽說過黑油?”
抱在她腰上的那隻手忽然一緊,元還的笑容換作正色:“你從哪裡聽到黑油的?裴不回在手札之中記載過,此物乃是世祖秘寶,有滅世之威。”一語出口,他忽然想起鯨船海圖上的裴不回字跡,很快就聯想在一起,“莫非……黑油藏在這裡?”
季遙歌閉口不答,只看著他。他眉頭漸凝,已心中有數,思忖開口:“黑油生於海中,萬載方成,其實是儲能之物,可以代替靈氣為器陣之源,並且以其所煉之物,縱是無修為在身的凡人亦可使用,要是落在修為強大者手中,其威力更可千倍萬倍。裴不回對此物諱莫如深,直言此物一經現世便會引發此間失衡,凡仙鬼魔妖必亂。”
“這麼可怕的東西,若真的藏在這裡,你要找嗎?”她便問他。
“找。”他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凡大能之物,總是好壞摻半,可毀天滅地,亦可改天換地,藏而不露才是引發紛爭的根本原因,如何善用才是正途。況且此物就算被找到,也不是馬上就能用的,它的採集與提煉之法尚無人可知,裴不回亦沒留下隻言片語,少不得要從頭摸索,現在就說會失衡滅世,未免言之過早。”
他對世間萬物總有無窮無盡的探索慾望,狂熱的執著埋在這張疏冷的軀殼之下,這時候,倒又是季遙歌最為熟悉的那個元還了。
“下去吧,我想去島上走走。”季遙歌卻又轉移話題,看著下方蔥鬱海島道。
元還便抱著她緩緩落下,二人一起站到這座島嶼最繁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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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繁華,也就是對比本島其他地方而已。
旦戈領地意識極強,且獸性未泯,這座島嶼並沒大肆興修,八成以上的區域還保留著原始風貌,餘下兩成也不過粗修洞府而已,原住民很少,多是旦戈親信。其間最好的洞府,也就是旦戈在島上最高的一座峰群上鑿壁而修的三十六石窟。每個石窟都面東望海,窟內只簡設法座以供清修,崖壁上鑿有無數獸像,遠觀似六畜高塔,頗有幾分看破輪迴的味道,雖然粗獷,可比起萬華常見的,精奢非常的仙家宮闕,倒又是另一番別樣的美,被流放之海的妖獸們稱作萬壽山,音同萬獸山。
季遙歌此前休憩之地,就在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