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珊躺在他身邊,只不過沒有仰頭去看月色,而是側枕著手臂看著他。
山野中的夜鳥,草叢中的蟋蟀,竹橋下的溪流,匯成一股遙遠而溫柔的夜的聲音。還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珊看著他,緩緩說:“你這個騙子。”
秋鳳梧“嗯”了一聲,以示疑問。
黃珊說:“幹什麼要騙我說你不是孔雀山莊的人?”
秋鳳梧道:“我從來沒說過這話。我只是說,我偷了一隻孔雀,幸好沒被莊裡的人看到。”
黃珊瞅了他半晌,輕輕的笑了一聲。她笑的很好聽,比溪聲花聲更美。秋鳳梧動也不動,安靜的聽她笑的聲音,聽完仍望著天,道:“你叫什麼名字?”
黃珊聲音還是慢慢的:“許你叫小武,不許我叫小文?”
秋鳳梧終於側過頭去看她,他的眼睛漆黑清澈,神光奕奕,又被月色模糊,顯出一絲銳利之外的溫柔。黃珊與他隔著一臂的距離互相凝望,她想了想,輕聲道:“我在家裡行九。很久沒有人叫過我的名字了。”
秋鳳梧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自己本也是那一類人,他聽黃珊繼續說:“你可以慢慢的猜。”
秋鳳梧問:“猜中了怎樣?猜不中怎樣?”
黃珊側枕在臂上,緞子般的黑髮流瀉在她的肩背上,像是搖曳著月色的水波。她想了想:“猜不中,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秋鳳梧喉結微微動了動,他平靜又饒有興味的繼續問:“猜中呢?”
黃珊仍用那樣認真的眼神凝視著他,可又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秋鳳梧突然感到心又猛烈的跳動了一下。
然後她說:“猜中了,我嫁給你好不好?”
秋鳳梧一動不動的側著頭看著她,像是塊會眨眼的木頭。
黃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秋鳳梧仍然像一塊木頭一樣,半晌問:“還有別的選擇沒有?”
黃珊有些嗔怒似得瞅著他,但聲音仍是淡淡的甜甜的:“沒有。你不想娶,就算了。”
秋鳳梧仰天長嘆了口氣。
黃珊問:“嘆什麼氣?”
秋鳳梧沉默半晌,道:“可憐我還不到二十一歲。我父親他老人家二十八歲那年才娶了我母親,老天對我不公。”
黃珊似乎有些惱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秋鳳梧仍然照舊假裝自己是塊木頭。
黃珊背對著他說:“夜露重,我冷。”
秋鳳梧道:“所以你該回去睡了。”
黃珊:“…………”她沉默幾息,忍不住要轉過頭去瞪他,然而此時月影之下,更有一抹影子籠罩下來。
秋鳳梧將她從草地上抱了起來,他雖這麼做著,卻又嘆了口氣,聽起來悵惘極了,似乎感到很虧。
他抱的很穩,手臂有力又溫柔。月光跟隨著他們的腳步,從山坡到了山腳。幾叢幽麗而絢爛的白花在群芳夜棲的此時,不知名的悄悄綻開。
黃珊靠在他胸膛前問:“你會像高立對雙雙那樣對我好麼?”
秋鳳梧沒有說話,只微微的笑,閉緊了嘴巴。
孔雀山莊的少莊主失蹤的訊息傳到徽州時,已是兩個月後。
這時,七月十五派來追殺高立的人已死盡了,高立和雙雙隱姓埋名的搬去了一個小村落生活,黃珊也已進了徽州城。
她聽了小武的話,順從了天道,因此當秋鳳梧可以殺時,她就將他殺了。
他這套道理實在很能讓人減輕心靈的負擔,所以黃珊決定試著照做一下看看。
目前來看,效果還不錯。
走在徽州城的街道上,黃珊仍在認真考慮一個重要的問題。
殺了秋鳳梧後,她曾經問過聲音:“七種武器是不是要殺七個主角?”她想著上個世界的宋青書,又問,“主角一定是站在正義立場上的那一個麼?還是指主要角色,不論立場如何?”
聲音這次回答了她:“主角不論立場,殺七個。”它的話似乎懷著更深的意味,“想殺誰都可以,權力在你手裡。”
“你為何要問呢?”聲音甚至循循善誘的反問了她,“以你如今的力量,想殺誰都不是辦不到。那麼究竟主角是怎麼定義的,去殺一殺不就清楚了?”
他最後問:“善與惡,是與非,都是強者在建立秩序時訂立的,千萬年來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奴性,刻在了人心中。你如今已跳出了人世,不再是人,為何還要在意這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