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麟臉上的溫柔之色漸漸冷了下來,最終變得極為漠然。
黃珊說夠了,說滿足了,這才回過神來,拉著狄青麟放在她頸上的手貼在唇邊親了親,問:“青麟,中午我做海棠餅給你吃,好不好?”
狄青麟恍若未聞,神色又變回最初帶著冷冷淡淡的,帶著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黃珊演夠了,編造夠了,終於收了笑容。她面無表情的從狄青麟腿上站起來,心平氣和的先做第一條規定:“我身上總是很疼。我不高興一個人這樣。……你得跟我一起疼。”說完她垂睫嘆了口氣,頗有些放鬆意味的安慰他,“我只給你喝一種毒藥,不砍手腳,也不要命,你別怕。”
她還是很喜歡狄青麟的模樣的,於是又伸手摸摸他的臉:“給你做的海棠餅呢,我也不求你吃。放在屋裡,餓了你自然會吃的,若是餓死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怨不了我。”
黃珊說完這話,這才緩步往廂房外走去,但臨到門前,她腳下微微一停,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下一刻,她回過頭,衝狄青麟莞爾道:“你不願意跟我說話,我也不求你說,咱們日子還很長呢。”
當日,黃珊將海棠餅和水送進屋,又給狄青麟灌了力量變來的毒藥,這便封死了東廂房的門窗。
她等了一個月,每日也不做別的什麼,就坐在院子裡看看花,看看鳥,耳邊聽著狄青麟在屋中崩潰般的響動。黃珊封了他的啞穴,他喊不出來,估計也就是抓撓自己,抓撓牆地罷了。一個月後,她才重開屋門,進去瞧他。
窗還封著,屋子裡幽暗之極,傢俱擺設都只見隱綽輪廓。黃珊不在乎屋裡難聞的臭味和血腥味,她無聲無息的走進臥房,用火摺子點亮了紗燈。
火光幽幽的,滿室的牆壁帳幔上都是淋漓縱橫的血跡。
狄青麟長髮散亂,白衫髒汙,毫無人氣的倒在窗角的雕花衣架下。
黃珊立在原處,一時出神了。就這樣怔怔望著他許久,她才靠近過去,慢慢屈身跪坐在他身側,伸出手輕輕撥開他沾著汗水和血汙的長髮。
狄青麟眼睫顫了顫,似乎被光觸動了,他極緩極沉重般睜了睜眼。
黃珊捧起他幾乎白骨森森的傷手,這原是一雙白玉般修長美麗的手。她看了很久,再抬目時就微笑了起來,燭火盪漾中容顏明豔不可方物。
帶著令人難以言喻的神情,她這樣微笑著問:“還疼嗎?習慣了麼?”
狄青麟的神智愈發清明,在久違的光明中,他半垂著眼簾,望向黃珊的表情仍然冷冷淡淡,高不可攀。
黃珊也不在意,只對他溫柔的輕聲說:“真好。從今以後,我一個人就不寂寞了。”
……
接下來的日子裡,黃珊親力親為,無微不至的照顧起了狄青麟。這辛苦事她做的開心極了,就像一個新婚妻子對深愛的丈夫一般,一顰一笑都是痴情。狄青麟仍然視她如無物,一句話也不曾說過,但黃珊看起來根本不在乎。早上她給他淨面綰髮,中午陪他在院子裡看花曬太陽,晚上又同他說話解悶,連沐浴換藥的事也一併認認真真的做起來,一做就是月餘時光,狄青麟的手已生出新肉,開始結痂癒合。
黃珊很仔細他的手,連拆卸紗綿也仔細,因此見到這番景象,欣慰的容光煥發,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腕,向他盼然歪頭:“三哥,你動一動手指。”
狄青麟垂睫凝視著自己的手,雖不理她,但片刻後,他指尖微微的動了動。
黃珊高興極了,臉上紅暈滿布:“你看,手沒壞呢。”她說完這話,倏爾靜了一刻,撲進他懷裡。她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喃喃道,“三哥,你瘦了。”又匆匆嬌蹭他衣襟,“你抱抱我,三哥,三哥……”
狄青麟病後愈發雪白的面孔上神色冷淡,一絲波動也無。這段時日的接觸,他早已發現,九公主忽來的愛意同常人不一樣,她絕非情根深種,只是自我陶醉罷了。
他望著燈紗中的燭火,在周身綿密刺骨的疼痛中心不在焉的思索著,想了半晌,得出一點意思。
若是有機會,他一定讓黃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這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一點若有若無的興奮。這感覺在疼痛的折磨下很幽微,但到底是有的——
黃珊突然從他懷裡脫身出來。
狄青麟思緒一頓,雖然不動聲色,但他的心被蟄到般瞬間一沉。他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對摺磨的反應總還是有的。
黃珊的臉上陰著一股莫名的戾氣,彷彿方才的笑靨如花只是夢境。她呆坐片刻,終是轉過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