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三年的事,連天子都過問過。萬一事情傳到長安,有心人稍一琢磨,自然就要問“這三年之期已過,怎麼還在蒲州”。倒是可以解釋說“她自己不肯還俗”,可旁人難免又要問一句,“為何不在長安修行,非要父女隔絕,是不是繼母從中作梗”。遲早還得歸咎到她身上。這就又應了柳世番哪句“你若戕害子女,旁人誰敢娶你的女兒”了。
何況,牽扯到風化大案。對家中其餘閨閣女兒的名聲,也大有損傷。
煩亂之際,鄭氏忍不住惡毒的想——秀丫頭怎麼不乾脆自裁呢。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怎麼還有臉活下去!正負氣著,忽覺腹中胎兒踢了她一腳,忙又一醒——阿彌陀佛,這不是她的本意,神明千萬不要聽信。
……
得說因為這次懷孕,鄭氏已經很有些神經質了。
要壓下這件事,卻不是她大著肚子憑半副精力就能做成的事。
午後柳世番結束一日公事回到家後,鄭氏不得不親自向他說明此事。
柳世番頭痛欲裂。
——藩鎮那些統兵的將領又來討官兒了,朝中大佬們又為該派誰外任三鎮節度使打起來了,天子又給向他推薦方士的蠹臣升官兒了,裴相公被那蠹蟲排擠出京了……最近朝堂真是諸事繁雜。
對他這樣的能臣而言,難的永遠不是整治事務,而是怎麼讓自己有機會整治事務。但憑他在朝中二十餘年沉浮,他也隱約意識到了——自己恐怕又要被趕出京城了吧。畢竟藩鎮已平定了,歷盡波折之後天子需要的是歌舞昇平,而不是有人在耳邊時時提醒他“還早著呢”“再接再厲”。
不光國家需要休養生息,殫精竭慮了這麼多年,天子大概也需要休息一陣,嚐嚐“太平天子”的滋味了。
——像他這樣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人,畢竟是少數。
可是,天子所謂的可告一段落,在他看來卻僅僅是鋪墊好了場地,可以開始施展手腳、整頓亂世了。
……在藩鎮平定,國家再度一統的大好局面上,說這種話似是很不合時宜,可在柳世番眼中——世道確實已衰敗了。
國務煩雜倒還在其次,最緊要的是人心散亂——中朝戰亂以後,李氏一門帝統實則已“失道”了,卻又還沒到逐鹿天下的地步。正當最混沌的時候。無人相信還有復興之日,卻又不覺著會太快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