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辜這會也是累極了,眉眼間湧動著一層疲倦之色。
簡錦無奈地笑了笑:“我若是想要害王爺,早就找機會下手了,等到現在根本不可能。王爺要真是不相信,可以等到出去以後再算賬,現在大晚上的,實在不好說這些。”
她說的這些事情,楚辜豈能不懂,甚至還想的比她要深,但是他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能比較嗎?
楚辜現在決計是出不了這口被人矇騙又算計的惡氣,心裡怒脹,連帶眉眼都兇了起來。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冷笑道:“你想就這樣逃過去,甭想了!”
簡錦抿了抿嘴,算是忍住了心頭的氣,可心裡實在惱這人,怎麼就這麼不開竅,現在是計較的時候嗎?
她這心裡越惱,面上偏生越不能顯露出來,只好垂下眼簾,說道:“說到底,王爺還是在氣我之前和人合夥一塊兒欺負您,讓您中了毒又蒙受羞辱,可當時情況緊急,我要是不聽他的話,那現在咱們兩個人都不能站在這裡,早被萬蛇給吞進肚子裡去了。”
她看神色未變,仍是冷著,倒是想起件事來,不由轉了話鋒道:“況且頭回被野狼攻擊時,王爺不也是把我推了出去,咱們兩人之間這些帳算來算去,到最後卻是一筆勾銷了的。”
她竟是這般想的!要不他當機立斷把她推出去了,那頭野狼能失了心神,被他用簪子暗算嗎?
楚辜越來越氣,怒得喝了一聲:“荒唐!”
簡錦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但是這會兒就故意裝作不知,反問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哪裡對了?楚辜算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瞪眼盯她。
眼看兩人又要僵持下去,簡錦心下好笑,同時消了作弄的念頭,認真道:“還請王爺想清楚了,我這條命比不得王爺金貴,沒了也就沒了,可王爺心裡得想想清楚,這樣被我拖累了,值得嗎?”
還是這話點到他心尖上去了,說到底楚辜就是個自持矜貴的人。
他是皇家貴族,是皇帝的兒子,雖然自小不受寵,又早早出了宮,可是他那早去了的母妃卻是陸家嫡長房嫡女。
那陸家的身價不是一般簪纓世家可比的。
自打始祖打下這大晟的江山下來,陸家代代侍奉在皇帝左右,期間沉浮未定,也有過衰敗之勢,但好歹是咬著牙挺過來了。
到現在不但沒有呈現出頹唐的勢頭,反而越發盤根錯節,顯露出驚人的權勢和富貴。
就算是蕭家,這個在近百年的時間裡一拔沖天的家族,也要暗暗地忌憚著、巴結著。
也正因為如此,楚辜雖然失了皇上的寵愛,還是有陸家這方靠臺,京城裡的世家貴族也不敢小瞧了去,又因著他古怪的性子,愈發退讓遠離。
時日久了,他這臉上難免愈發喜怒無色,教人看不出一點波瀾來。
可是在這片閉著幽暗的林子間,他倒實在被激怒了,反而無所顧忌,兇得像要把人一口吃了。
不過兩人糾纏得也夠久了,楚辜身上落著傷,體力又虛乏,這胸腔間似火燒著的怒意也漸漸地淡了,被疲倦壓了下來。
這會聽見簡錦主動認錯,態度又是千真萬確的誠懇,他也實在犯不著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就將臉色微沉,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頓了頓,他抬眼瞧了眼天色。這夜是徹底深了,唯有高高懸在雲端的半抹月仍亮堂著,隱約倒映著澄淨的溪水,他就深吸了口氣,吩咐道:“取口水來。”
嘴裡實在是口乾舌燥。
簡錦知道他這麼一說,之前的事就暫且翻過去了,心裡頭這才鬆了口氣,忙取了一口水來。
然而楚辜看著她兩手掬著口水來,皺起了眉頭:“髒不髒?”
簡錦道:“眼下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把水取上來,您就湊合湊合,權當是享受這田園之樂,閉上眼一口氣吞了吧,說不定喝完以後還覺得十分甘甜。”
楚辜慣是有潔癖的,這會怎麼也不肯妥協,氣極反笑道:“果真是蠢得要命,你去摘一張粗大些的圓葉,裹著一塊兒就能把水取上來了。”
可是這長在林間的草葉時常停著蟲鳥的爪牙,不也是不乾淨的嗎?
這話簡錦沒說,眼下就圖個省事,就道:“還是王爺聰明。”說著又重新去取了一口水來。
楚辜就著圓葉尖利的邊緣將水飲盡了,許是一天都沒有進過食,這會既覺得渴,又是餓極了,再讓簡錦去取一口水來。
如此兩趟,他這才停歇下來,倚著大石,眼眸闔了,懶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