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眼珠子骨碌碌轉兩轉,將月季花塞進袖袋中,笑嘻嘻地看嚴清怡一眼,“你隨我進去,給姑娘請個安。”
嚴清怡應著,低聲囑咐嚴青昊兩句,隨在桂圓身後進了門。
進門是雕著喜鵲登梅的青磚影壁,繞過影壁往西是外院,往北則是垂花門。穿過垂花門沿著抄手遊廊往東,走進一處月亮門,是座三間正房的小跨院。
桂圓停住步子,“先等著,我進去稟報一聲。”
嚴清怡含笑點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
院子靠東牆種了棵桂花樹,樹下襬著石桌石椅,另有口碩大的瓷缸,數支粉荷亭亭玉立。
看起來很齊整,只是地面鋪著的青磚磨損得厲害,瓷缸沿兒似是被磕掉了一塊,而窗戶的朱漆也有些斑駁。
顯見許久沒有修繕了。
正思量著,桂圓出來招呼,“三娘子,姑娘有請”,親自撩起門簾。
嚴清怡含笑道謝,步履輕盈地進去。
屋內坐著三人,正湊在一處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她適才做好的芍藥花,其中兩人是前天見過的那對姐妹,另一個穿湖綠色杭綢比甲的卻只露出小半個側臉,瞧不清相貌。
見嚴清怡進來,其中的姐姐笑著開口,“三娘子手藝真正是好,連我們平常最不喜歡打扮的薰表妹也愛不釋手。”
薰是種香草,可極少人會用來做名字。
她所知也只那一人而已。
嚴清怡莫名地有些緊張,屏住氣息,等待綠衣少女抬頭。
不過數息,那人放下絹花,笑道:“我是怕麻煩,每天從妝盒裡挑合適的簪子麻煩,戴出去碰不得摔不得,不當心丟了更是大麻煩。”轉過身子,露出了她的面容。
十二三歲的年紀,容長臉兒,柳葉眉,帶著幾分嬰兒肥,唇角一顆米粒般大的硃砂痣,一雙鳳眼斜飛入鬢,說不上特別漂亮卻有種獨特的韻味。
果然是何若薰!
宣城總兵何至的嫡長女何若薰,前世與二哥羅雁回定親的何若薰。
何家世代從軍,何至的三個兒子在年滿十二歲之後都要拎到軍營歷練,何夫人身體弱管不了家事,故而中饋就交給何若薰主持。
羅雁回浪蕩成性,凡事兒不著調,孃親蘇氏便想找個能幹的兒媳婦管束他,挑來選去看中了何若薰。羅雁回守在何家門口偷看過兩回,嫌何若薰長相醜,以後生得孩子也不好看,便想要退親。
只是還沒來得及鬧騰,羅家就出了事。
原本依附於羅閣老的朝臣門生多以百計,一朝入獄便是樹倒猢猻散,連個奔走說情的人都沒有。
何若薰有天卻裝扮成個小丫鬟到監牢裡探視她們,厚厚地打點了獄卒。
正因如此,羅家女眷過得雖苦,卻不曾受到欺侮。
蘇氏斥責羅雁回,“真是有眼無珠,把珍珠當成魚眼,卻把畜生當成座上賓……要是能脫罪出去,趁早退了親事,你高攀不上人家。”
親事自然沒退成。
而她被賣為奴,自然也無從打聽何若薰是否出嫁,又是嫁給了誰。
轉世重生已十年,嚴清怡怎麼也料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何若薰。
可是能夠再次見到她,而且是略帶天真稚氣的她,感覺真好。
嚴清怡不由彎起唇角。
就聽何若薰問:“這些絹花都是你做的?”
嚴清怡輕聲回答:“是,不知姑娘可否喜歡?”
“你的手真巧,”何若薰讚歎不已,伸手掂起一直大紅色絹花,“這可是照殿紅,你家裡養茶花?”
嚴清怡驟然心驚。
照殿紅是很珍貴的茶花品種,前世羅家就養著兩株,她看得多了,所以才能輕易地做出來。
茶花不耐寒,冬天需要搬到專門的暖房裡過冬。
因蘇氏愛養花,家裡特地安了暖房。
如今她連件潞綢衣裳都穿不起,怎可能養得了名貴山茶?
嚴清怡只惦記著拿出手藝,把絹花做得精細逼真,多換點銀錢,卻沒想到會在這個關節露了餡。
她怎就忘了,蘇氏相中何若薰固然是因為她善管家,也因為兩人都愛賞花養花。
當初就是因為花會上能談到一處,蘇氏才真正動了心。
嚴清怡猶豫著,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第10章 結交
何若薰滿眼都是期待。
嚴清怡怎可能拒絕她,脫口而出,“豐臺養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