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透亮的雙眸,對面的位置卻失去了那抹素白的身影。凝視著空蕩蕩的木椅,秀氣的眉毛終於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似是遇到什麼難題。
素白的裙襬稍微盪漾開來,露出其下稍微遮掩的點點綻放的豔色。
款款來到一排排各不相同的櫃前,言緋從中抽/出一份東西。自顧自地解開,沒有在意白夜看她那近乎實質性的目光,語氣淡淡地,“不喝?”
轉身就要收走,白夜卻像是驚到了一樣直起身來,“不是。”就像怕言緋跟她搶東西一樣,雙手扒上白玉似的茶杯,茶水溢位些許在手上也絲毫沒有知覺的樣子。好像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的不恰當,白夜直直地看向她,囁囁地開口,“謝謝。”
這時候倒是從絲絲的不正常中,顯露出了一絲小心翼翼的、刻板的乖巧。
纖長濃密的長睫抬起,言緋總算是認認真真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尤其是她那雙專注到有些詭譎的雙眸,當一個人被這雙漆黑無神的眼睛盯久了之後,總會生出一種深邃的黑暗一點一點地把最璀璨的希望吞噬,那種灼燒著又陰森的感覺。
言緋的身形一閃,下一秒卻來在她跟前,不多說一句,蒼白如紙的細長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稍微用力地抬起。
稍微打量,言緋緩緩鬆手。
像是確定了什麼,將那張紙放置桌面,言緋只有一個字。
“籤。”
白夜看著手上驟然出現的狼毫筆,呆了片刻又有些怪異地看向她,語氣輕飄飄的,“你知道我是誰嗎就讓我籤?”
言緋還沒有說什麼,她卻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森白的牙齒齊整地泛著寒意。
身子稍微前傾,語調輕輕,神色詭譎,“我是瘋子,瘋子籤的契約不作數的。”像是說起什麼開心的事情一樣,她頓時聳著肩膀在原地痴痴地笑出了聲。
若是人,此刻被嚇死都不奇怪。
可惜言緋還真不是人。她這樣的班門弄斧的招數,嚇不著她。
言緋微微挑眉,嘴角微揚泛著一絲戲謔,“一個自稱瘋子的瘋子?”
“他們全都那麼說。。。。。。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她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神色間掩飾不住的落寞。
言緋的聲音低沉舒緩,像是從亙古傳來的感慨,“惡鬼和瘋子,兩者相較取其輕,說明你不傻。”
長睫微垂,落下一片陰影。白夜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言緋淡淡垂眸,精緻疏淡的眉眼緩緩舒展開來,仿若一夜春風拂過,萬樹千花盡數盛開,百里一色,美麗動人。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不近人情的涼意,“可是把自己繞進去了,也不夠聰明。”
“既然瘋子那便什麼都不怕了,簽了吧。”
抓著毛筆的手指收緊,她長睫微微一顫,“我想去投井。”
言緋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可是不行。稍微俯身,語氣輕輕緩緩,像是帶著致命的危險的蠱惑,“恨他們吧,回去報仇。”
卻不想,白夜竟是緩緩地搖起了頭。
“娘/親生了我給了我生命,父親雖不管我卻也養我多年,其他人很正常地怕我這個怪胎,而我。。。。。。也只是活著。”
誰都算不上錯,誰都沒有錯。
言緋倒是有些驚訝了,真是。。。。。。難得的通透?還是該說她無慾無求的像個傻/子?
緩緩的,那雙染著青白的手徑直抓/住了言緋的裙襬,白夜抬眼,“我想去投往生井,我不想回去。”
大抵是從五歲起,別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和議論紛紛她便盡數放在了心裡,又把那把傷人刺耳的話刻在了骨上。所以她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格格不入的怪異。
一個相信了自己是瘋子的正常人。
說到底,也沒有多正常。
言緋直接抓/住她的手,不論白夜如何掙扎都紋絲不動,一筆一劃地握著她的手,在紙上落下她的名字。淡定從容,“我知道你不會寫字。”
被強制著簽下姓名的人卻在筆尖落在紙張上的瞬間安靜下來,看著慢慢展現在面前的一些線條組成的形狀,白夜有些呆愣,“這是我的名字嗎?”
看著已經全部完善的契約,言緋心中滿意,終於也生出了一點輕微的耐心。隨口應了一聲,轉眼對上她透亮漆黑得不正常的眼眸,淡然道,“要麼對自己好,要麼對別人好,隨自己的心思挑一個。悲憫眾生太苦,你這種年紀不合適。”
“。。。。。。我不明白。”白夜搖頭,眸中看不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