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發展迅速、五光十色的摩登城市裡,本身連適應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往後的日子裡,多與上海的其他人打些交道,盡力融入這個城市便是在所難免。
至於謝錦言,他本身便是一位文人,是這上海大學裡的一名老師,生活極為豐富,根本便不會有無所事事的無聊的時候。細細算來,在拒絕謝錦言到學校裡唸書以後,這個家裡便只有她是真正的無事可做之人了。
不過這本便就是她的性子,錦頤躺在床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她是一個喜好享受的人,如非必要,她並不願意活成事事綢繆的模樣。所以,正如她告知謝錦言那般,她是一個做事全憑興趣之人。
便如唸書,她在後世是念過大學的,所以她不願再花數年的時光去重複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或許,她可以時時去旁聽,但卻不願自己的時間再一次被一一規定。她可以接受生活的平靜,但她的懶散卻叫她不喜一成不變的朝九晚五的生活。
如果單單只是為了唸書而唸書,那麼她便寧願不念了——
消磨時光和寂寞的方式有很多種,她並不大願意選用那樣一個會讓她感到疲憊的方式。縱使這個年代的新潮女人大多以念過大學為榮,縱使生活在這樣一個“屬於文人”年代裡,她卻也並不打算改變自己。
☆、第三章
上海清晨的茶樓,人是十分多的。家裡條件差一些的人,隨意的坐在一樓的大堂裡,點一盤花生,點一壺清茶。條件好一些的人,則會在二樓點一個更舒適的寬闊隔間。
總之,在上海的清晨裡,你幾乎是看不見哪裡的茶樓是會清閒下來的。
錦頤跟著謝錦言一道走進了上海繁華街道上的一處茶樓裡。
在踏進茶樓的瞬間,錦頤首先看見的便是茶樓大堂正中央的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他手捏一份報紙,時不時的一邊喝著身旁桌面上的清茶,一邊將報紙中的新聞高聲念出。而令錦頤感到驚奇的,是大堂裡其他桌上的客人,竟也大多都在聚精會神的聽他念著。
“那是茶樓的掌櫃專門僱來為不識字的人們念報紙的。”
謝錦言瞧著錦頤打進門起,便一直盯著那念報人看,以為錦頤在小鎮上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便順勢對錦頤解釋了一嘴。
別說小鎮上識字的人不多,便連這繁華的上海灘,卻也是不識字的人要遠遠多於識字的人。可是,即便是不識字,卻也並不代表這裡的人們便是不想知道報紙上都刊登了些什麼內容的。
胡天海地的小說文章也好,時局政體的不斷變化也罷,在開始一天的奔波以前,他們也是想要找些什麼樂子來打發打發時間的。一直到了現在,念報人便成了茶樓裡吸引客人的象徵,任你去上海的每一個茶樓去尋,都決計是找不出一家沒有念報人的茶樓的。
謝錦言對錦頤解釋完,便直接領著錦頤到茶樓一旁的櫃檯處。
那一直坐在櫃檯的後面,原本也聽得那念報聲入神的掌櫃,遠遠地瞧見謝錦言在密集的木桌和客人間穿梭而來,便早早地從櫃檯後方的圓木凳子上站了起來。
“呦,原來是錦言先生來了。”
那掌櫃面上掛著一抹進退得宜的笑,並不讓人感到疏遠,卻也不會讓人感到過分的親暱。看他那樣子,處事圓滑的緊,怪不得能將這上海灘最大的茶樓經營得有聲有色。
說著,他往謝錦言的斜後方望了望,瞧了瞧他身後的錦頤,一時間面上的笑容便又深了幾分,“這是誰家的姑娘?怎麼沒見先生帶來過?”
顯然,謝錦言來這茶樓的次數並不少,這掌櫃同謝錦言還挺熟悉的。只不過,他似乎有些誤會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了……
錦頤偏了偏頭,似笑非笑的望了眼自家哥哥。
“這是我妹妹,叫謝錦頤。”謝錦言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如此向茶樓掌櫃解釋道。
不是每個人都能親近到能夠看見謝錦言幼稚的性子的。出門在外,他便再不是錦頤印象裡的那個逗趣哥哥了,反倒是一副溫語灑然的模樣,頗有了些“文人風彩”的模樣。
櫃檯的旁邊便是上至二樓的木質樓梯,謝錦言想著自己這次到得已然有些晚了,便也沒想再同掌櫃聊下去。他隨意向著茶樓二樓的方向望了望,轉過頭便對著掌櫃問道:“他們都已經到了嗎?”
謝錦言口中的“他們”,自然便是他們那一群三五時常便要小聚的文人好友們了。
作為時常瞧見他們來茶樓裡小聚的掌櫃,他只仔細一琢磨,便清算清楚了,“先生們都已經到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