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他們只是因為不小心,才有了些疏忽……”
他們可能會找一個人來頂缸,輕巧的將這個“不小心”罪名放到他的頭上,便算作給上海華人的一個交代。
除了讓一個或許無辜、或許並不無辜的洋人丟掉他的工作以外,實質上什麼都未曾改變。
“呼,原來是這個事。”
謝錦言並未如錦頤所料的那般沉下臉來,反倒又回到了先前嬉笑的模樣。他仍就將手搭在錦頤的肩上,卻將目光投遞在那些仍在瘋狂吶喊歡呼的人們身上。
他說道:“他們承不承認又有什麼關係?即便他們只說這是一次‘誤會’,是一場‘疏忽’又能如何?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華夏人民有了退讓。所以歸根結底,這是我們的一次進步,是我們的一場勝利,你應該開心點的~”
聞言,錦頤隨著謝錦言的目光望去,怔怔的望著那些陷入了狂歡的人們,心裡也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她必須得承認,她的確是有些心急了。
這一次的遊、行,應當是成功的無疑。可是她與謝錦言不同,與其他的這些人不同,她無法因為這樣小小的成功而歡欣雀躍——
抗戰十四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九三一年。
現在又是多少年?再過一個月,便是一九二八年了。
清楚的時間印記,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著她,橫禍來臨的速度,要比他們改變的速度快得多。所以,她也必須時時刻刻的要求著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沒有辦法滿足於小小的改變,她只希望改革的步伐邁得再大一些。她知道,這樣的她,已然與她曾經反對的、那些急於求成的人們沒有什麼區別了。
可是,假使你不曾親臨深淵,你便不會明白那種對光明的渴望,應是怎樣的至死方休。
沒有任何一刻能比此刻更清晰的讓她明瞭,她正身處於那樣的深淵。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錦頤竭盡全力的想要讓自己腦海裡翻湧的思緒平靜下來。她得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必須要冷靜下來!
於是,漸漸地,她望著那些手舞足蹈著的人們竟也笑了——
不得不說,她是應該慶幸的。至少,這證明她面對著種種艱難,並非無能為力……
*
十一月二十日,在最新一期的《字林西報》中,工部局重新發聲了。
正如錦頤所料,他們找了一個人為他們頂缸。將那人捏造成了那迫害合樂里居民的洋商人的親戚,為那洋商人大開了方便之門。而關於“平等”二字,關於他們之前在《字林西報》捏造的虛假聲名,他們卻絕口不提。
只不過,那些也都無關緊要了。正如謝錦言所說,他們已然做出了退讓,所以便不會再有人去對他們步步緊逼。
隨著《字林西報》的發表,工部局的退讓和百人遊、行儼然成為了上海灘的新鮮談資,這其中尤以表現驚豔的錦頤為最。他們不斷的揣測著錦頤的樣貌和性格,最終卻只能從哪些參加過遊、行的人們嘴裡,得到一句“美麗聰慧”的評語罷了。
而此時,並不知曉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口中談資的錦頤,正握著一隻鋼筆,端身坐在書桌前方——
震盪了整個上海灘的合樂裡事件落幕了,她卻始終不能放鬆。她不僅只有心中的一腔熱血,她的腦子同樣很清醒。她想要在這個年代改變些什麼,那麼她便必定要想的比別人多。
合樂裡一事所對映的,並不僅僅是那些洋人們對國人的歧視,更是國人們自己將自己放在了最低處。假如沒有如同謝錦言和她這樣的人來將這件事公之於眾,那麼這件事最後應當是怎樣的結局?哀聲怨道?之後俯首於現實?
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們,太過於“有韌性”了。任他人如何的壓迫、如何的欺辱,他們都已經習慣和麻木了。他們從前如何俯首於滿清韃虜,如今便如何俯首於侵華洋人。
那所謂的民族自信力、民族驕傲感,在這個年代幾乎是得不到體現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別管是平等、自由還是解放、崛起,那都只能是空談。
當然,這也不是說國家裡便沒有血性的人了。無論哪個國家、哪個階層,決計都是不會缺少血性的人的。只是與整個華夏相比,那樣的人還是太少太少。
抬起手,錦頤將筆尖輕輕落在身前書桌上的白紙上。她寫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從前如何俯首於滿清韃虜,如今便如何俯首於侵華洋人。”這一句話並不是黑現在的滿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