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步一呼吸”,什麼“儘量不要用嘴呼吸”,她的腦子裡根本就什麼都不記得。她只記得一件事兒——
她要追上去!
跑步這東西,向來是只有喜歡它的人才能懂得其中的樂趣的。然而,當跑步變成一種強制性的、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的時候,想必即便是喜歡跑步的人,心裡也多半是痛苦的。
尤其像錦頤這樣還要權力去追趕著別人的人,每每望著別人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時候,簡直就是苦上加苦!
是的,縱然她用盡全力了,縱然她已經很努力的去調動著全身的細胞了,她的腳步卻還是漸漸慢了下來。
她掉隊了。
但這卻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長久以來的加速,使得她在跑到第三圈的時候,兩條腿便完全脫力了。
長跑是一項持久的運動,是要保留體力,勻速前進的。而她,為了能趕上其他隊員的步伐,則是從一開始便在加速度,毫無保留。
幾乎是憑著頭腦裡殘存的意志,錦頤機械的邁著雙腿。
頭一次,她這樣清楚的看清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差距——
女人的體力是有著天生的弱勢的,所以戰場之上,鮮少有女人的一席之地,一句“男女有別”,便猶如天塹。
為什麼?為什麼男人和女人間要有這樣的區別呢?為什麼天地之間,非得男人是剛強的那一個?女人是柔弱的那一個呢?
人多說“柔以克剛”,可為什麼,一個女人要打敗一個男人,非得是要從征服那個男人的心開始呢?為什麼女人不能堂堂正正的將男人打敗一次?
有那麼一刻,錦頤甚至都忘了自己參軍的真正目的,反而莫名其妙的從心底生出一股怒氣來——
她知道上天不公,但這也是頭一次,她恨這樣的不公。
跑到第四圈的時候,她已經落後人家整整一圈了。不論是她自己這一區隊,還是其他兩大區隊的,那些同她差不多時候出發的人都已經按著命令完成了任務。
他們或者也是跑的有快有慢,或者也是有完成的不大完美的,但總歸,他們都是在錦頤跑第四圈之前便完成了任務的。
偌大的操場上,數百個人,卻只有她一個人還在操場上繼續跑著。
人大約總是有些陰暗的心裡的,特別是在一個人面臨著一件不大美妙的事情的時候。不論錦頤平日裡再如何淡定從容,說到底,她其實也跳脫不過一個“普通人”的範疇。
他們是在看我什麼?他們是在笑話我跑得慢?嘲諷我一個女人還非要同男人爭鋒?
……不!不要再想了!
及時止住了自己那些負面的想法,閉眼睜眼間,錦頤的眼裡又恢復了清明。
一個人要保持正確的方向其實很難,她其實很幸運,總能在關鍵的時候懸崖勒馬,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她心裡憋著一股氣,仍舊在操場上不肯停下來,落在了其他人的眼裡,其實是在心裡十分佩服的。
並不如錦頤一開始所想的那般,他們其實是知道錦頤在盡力趕上整體隊伍的步伐的,雖然,他們並不很明白她如此拼命的緣由——
錦頤是第三區隊的成員,所以同樣的,楊正身為隊長是對她有責任的。在他看來,一個常年不運動的女人,能堅持著跟在男人後面這麼久,已經是很了不起了的。她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向他們證明了自己。
他看得出,早在她第三圈跑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是到達她的極限了。他原本以為她到了抵達原點的時候就會停下來,卻沒想到她竟還要去跑完最後一圈。
皺了皺眉,也是害怕錦頤會直接暈倒在操場上,他抬起腿便想上去將她帶下來。
誰想到,他腿才剛剛抬起,他手臂上便多了一隻手,生生將他給攔了下來。
“連長?”楊正側過頭去看著李孟輝,一面不能理解的問了一句,一面還分神留意著操場上錦頤的情況。
“你看她那是想停下來的模樣嗎?”李孟輝雙手抱在胸前,斜睨了楊正一眼,往前走了一步。
楊正聽著李孟輝的話,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錦頤的臉上——
操場離得很遠,他其實是看不怎麼真切錦頤面上的表情的,但看著她奮力向著終點這裡跑來的時候,他的心裡忽然便閃過了這樣一句話——
當一個人努力地想要做成什麼的時候,他身上的那股倔勁兒是掩藏不住的。
錦頤的那步子,實際上已經說不上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