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費多大氣力。
但這一指卻像是指空了一般。
康紂南雙目空洞地凝視著斷罪的方向,他一手扶著山石,半個身子都倚在石頭上,渾身都在發抖,唯有雙眸無比堅定地看著前方。
沒人見過這樣一雙眸子,它直指人心,教人如墜迷霧之中,明知道並非幻覺,內心卻在這粘稠如有實質的迷霧之中失了戰意。斷罪是化神修士,他自己並不被這雙眸迷惑,可他的法術卻像是遇到了屏障一般,斷罪心中隱隱有一種感知,似乎在這金丹修士目力所及範圍,所有法術皆不能成功。
簡直怪異!
斷罪看了眼突然掙扎起來的常鈞語,不怒反笑,他只覺今日不順心,殘忍的本性越發無法收斂,便柔聲道:“看來這小友也是你的同門,怎麼,不忍心了?嘖,看看這個門派,不止修為低微,裡面的弟子甚至不是廢人就是半盲,你別急,我先廢這人的招子,再留著你,讓你看著所有人一個個被我殺死。”
斷罪將常鈞語丟在湖邊,看了一眼涯風與那二人的戰況,見涯風也只是勉力支撐,便放心地向康紂南走去。
常鈞語渾身仍舊被金光籠罩,雖然法術被師兄制止,可他實在太過虛弱,只能從牙縫中擠出撕裂的聲音道:“師兄,逃……逃啊……”
康紂南慢慢向後退,他輕聲道:“師弟,你還記得嗎?蒼梧已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我還記得在祭典上,師父給我們看的那一幕。”
他說得很輕很快,言盡於此,因為斷罪已經一步步走道他身前,運五指如鉤,向他的雙眼抓去。然而斷罪的動作明明聲勢浩大,卻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很慢很慢……康紂南就這樣定定地直視前方,那雙淡入白霧的眼眸變得更淡,似有混沌自眸中而生,又似含有千折百回之後的某種大道。
在這個小小的金丹修士的眼中,已有規則與道共生,方能壓制斷罪的力量——這在修真界幾乎無法想象,金丹修士竟能參悟至此,甚至阻了化神修士的法力?
若有人知,必以康紂南為奇寶。
但斷罪卻顧不得了,他無論如何都會殺了這修士,於是沉下驚異之心,還是一點點接近了康紂南。
常鈞語眼睜睜看著這一幕,他嗅到了天海湖上泛起的血腥氣,不僅僅有他的血,還有涯風在戰鬥中已被撕裂了魚尾,大海獸的血,腥而且甜,濃濃地瀰漫在整個天海湖上,常鈞語就算看不到戰況,也知涯風撐不了多久,這隻海獸將會作為蒼梧的陪葬。
他心頭湧上陣陣無力感。
常鈞語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康紂南說的是什麼……在遙遠的銘古紀,蒼梧也曾遭受過一場滅頂之災,開山祖師明潛真君率諸弟子死戰到底,在那一場大戰中,明潛真君以身殉道,為蒼梧後人留下了不滅的信念和傳承。
那一次與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
常鈞語也知道涯風不能死,一旦涯風死了,斷罪就真的變成“罪中無辜”,被矇蔽的天道不會制裁他,沒有證據的正道也不能對他出手,這個惡貫滿盈之人,仍舊會回他的旋鋒島做他的島主,而被屠盡的蒼梧,則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笑話,徒留給世人一個滿目瘡痍的山頭,給他還未歸的師父留下一個……
斷壁殘垣。
她曾那樣努力的經營這個門派,復原蒼梧,主持祭典,煉製濟世甲……如果她回來的時候,得到的又是重頭再來的下場,是否也會埋怨老天的不公?是否也會想起他們這些不成器的弟子……
奇怪的是,在康紂南那種可以消磨人戰意的目光裡,常鈞語卻覺得自己漸漸被激發出了戰意。
這戰意十分單純。
“老子只是想為這個門派打一場……在這個最後關頭,還能跟這些王八蛋打一架,死,也無所謂,死,也對得起師父的收留……”
他漸漸覺得熱血回流,一種潛伏在體內最深處的震動正刺激著他漸已麻木的心臟,恍惚間,他的識海中掠過無數光影,他仔細凝神去看,在這些光影之中,不停浮動的是一些奇異的花紋,這種花紋被稱為傀儡術的語言,會出現在任家祖傳的玉簡中,會出現在某個傀儡的機竅中,當兩個修煉傀儡術的修士交流時候,他們也會繪製這樣的花紋用來展現自己的能力。
他曾經無比熟悉這些花紋,甚至將它們刻在骨子裡……哪怕他不承認自己是任家人,可他否認不了自己身上流淌著傀儡師的血液。
而且,還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修煉傀儡術的璇璣血脈!
常鈞語的神識毫不猶豫地沉入那片光影之中,在識海翻湧,一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