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看著眼底的笑便慢慢消了下去,這眉眼她太過熟悉了,跟眼前這個人太像了。
蘇幕盯著孩子看了許久,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嬰兒軟嫩的小臉頰,低聲問道:“是不是很像?”
胭脂抬眸看向蘇慕,好看的眉眼,皙白的面容像水墨畫一般暈染開來,晶瑩剔透的雨水在順著眉眼滑落下來,襯得容色越加迷惑人心。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她是病了,可不是瞎了,他如今卻把她當成瞎子一般哄騙,這豈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胭脂嘴唇微抿,眼裡水澤初現,連話都說不出來,她連發火都提不起勁,甚至連看他都沒有氣力。
她看了蘇慕許久,終是輕輕開口,話中似有別的意味,“蘇幕,我累了……”
奶孃聞言忙將胭脂手中的嬰兒抱起,胭脂下一刻便扶著門起身進了屋,根本不理會蘇幕伸出來扶她的手,便進屋關上了門。
剛一關上門,連串的淚水便從胭脂絕望至極的臉龐落下,她忙轉身用身子抵著門。
像被掏空了一般慢慢滑坐在地上,發抖的手捂住了臉,卻不敢哭出聲來,只能悶著哭,她不想叫他聽見,怕失了體面。
不過片刻功夫門外便沒了聲響,人一下子走了個乾淨,只餘外頭驚雷陣陣,磅礴雨聲入耳。
胭脂終是忍不住埋頭哭出了聲,外頭的大雨將哭聲全掩蓋了過去。
她越發歇斯底里,只覺胸口一陣陣抽疼,她死死按著胸口只覺喘不上氣。
忽然鼻尖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下,一滴鮮紅的血落在黛色裙襬上,如花綻開,一滴接著一滴,接連不斷越滴越多。
胭脂忙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血卻越流越多,一下溢滿了手掌。
她越擦越多,忽微微一頓意識到了什麼,慢慢停了下來將手放在眼前,看著滿手掌的鮮血,苦笑之間眼裡的淚又滴滴落下。
命薄裡明明白白寫著顧氏夢裡產子,蘇幕髮妻鬱結心中,終日氣苦,病重纏身而故去……
胭脂記得很清楚,因為她很喜歡賀璞,覺得她可憐便多留心了些,她恰好死在梨花初盛,死在最美好的年紀。
胭脂便記住了那個時間,而現下已是二月,離這個時間沒有幾日了。
胭脂一時只覺頭昏腦脹,病入膏肓的感覺一下下襲來。
原來如此,她逆天改命幫蘇幕避過了一遭禍,卻不料自己早已成了這戲中之人……
人果然是不能作惡的,她這般用心邪惡違背本心卻得了這麼一個結果,這叫她如何能不氣苦?
那一日過後,胭脂便越發嗜睡,每日裡醒過來的時間加起來連一個時辰都湊不齊。
方外子給她開了許多藥,醒來便要喝藥,整個人都跟浸在藥裡一般。
離那個時間越來越近,胭脂連飯都吃不了多少,整個人一下消瘦下來,原本極為合身的衣裳穿起來特別顯大,腰身裡空蕩蕩的都能再鑽進一個人去。
孫婆子看在眼裡越覺心疼,自家公子爺終日不見人影,整個人就跟鑽進了錢眼裡一樣,開口閉口都是黃白之物,彷彿魔怔了一般。
這好歹也是結髮夫妻,官衙那頭也是落了名的,這般病重也不來看一眼,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胭脂看著嘴叨叨的孫婆子,輕輕搖著搖籃中安心睡著的嬰兒,滿心的苦毒無法言說,她還是不甘心地開口問道:“他像蘇幕嗎?”
孫婆子聞言面露慈祥,像是看著自己的重孫子一般,不由想起往昔,便絮叨道:“這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咱們公子爺小時候也是這個模樣,安安靜靜地不像話,跟個小玉人似的,你瞧瞧這鼻子,瞧瞧這眉眼,和我們家公子爺……”
孫婆子話還未說完,便聽胭脂一聲嗤笑,她抬眼看去,便見胭脂眉眼染盡悲慼絕望,蒼白到透明的小臉只餘噁心和荒涼,像是身處地獄,萬劫不復。
時日漸進,後頭的兩日裡,胭脂連吃飯都已經是一場酷刑,她不願再吃飯,那些藥喝進去便當場吐了出來。
方外子終於看出了不對,診脈時忍不住搖了搖頭,沒再繼續給她開藥。
這一日天色極好,這宅子後頭連著大片的梨花林,外頭的梨花開了千樹萬樹。
胭脂彷彿一下回光返照,一點也不嗜睡了,氣色瞧起來也比往日好看許多,她便想出去曬曬太陽,看看梨花。
孫婆子見她身子好轉了,給她穿戴齊整後,便扶著她出了屋,擺了張椅子讓她在梨花樹下躺著曬太陽。
胭脂躺在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