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因為你看來雖隨和,其實卻倔強;看來雖謙虛,其實卻驕傲。
——我相信你將來必可成名,因為你這種脾氣,必可將少林拳的長處發揮,但是你若忘了這一點,遇見真正的對手時,就必敗無疑了。
陰鬱的古樹,幽深的禪院,白眉的僧人坐在樹下,向一個少年諄諄告誠——此情此景,在這一瞬間忽然又重現在他眼前。
這些千錘百煉、顛撲不滅的金石良言,也彷彿響在他耳邊。
只可惜他已將這些話忘記了很久,現在再想起,已太遲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全身都已被一種柔和卻斷不絕的力量縛束著,就象是虎豹沉入了深水,蠅蛾投入了蛛網。…
然後百里長青的手掌,就象是那山巒的巨大陰影一樣,向他壓了下來。他已躲不開。
——死是什麼滋味7
他閉上眼。
溫柔綺麗的洞房花燭夜,他妻子豐滿圓潤的雙腿。
在這一瞬間,他為什麼還會想到這點?
——我的妻子衣食必可無缺,我很放心。
他真的能放心?
——邪不勝正,正義終必得勝!
他為什麼會敗?
他雖然敗了,正義卻沒有敗。
因為就在這最後的一剎那間,忽然又有股力量從旁邊擊來,化解了百里長青這一掌,就象是陽光碟機走了山的陰影。
這般力量也正象是陽光,雖然溫和,卻絕不可抵禦。
百里長青退出三步,吃驚地看著這個人。
鄧定侯睜開眼看到這個人,更吃驚。
出手救他的這一掌,竟是那個老佝僂的殘廢胡老五。
只不過現在他看來已不再衰老,身予也挺直了,甚至連眼睛都已變得年輕。
“你不是胡老五。”
“我不是”。
“那麼你是誰?”
花白的亂髮和臉上的面具同時被掀起,露出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
丁喜!
鄧定侯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丁喜?”百里長青盯著他:“你就是那個聰明的丁喜?”
丁喜點點頭,眼睛裡的表情很奇怪。
百里長青道:“你剛才用的是什麼功夫?”
丁喜道:“功夫就是功夫,功夫只有一種,殺人的是這一種,救人的也是這一種。”
百里長青的眼裡發出光,他想不到這年輕人居然能說得出這種道理。
——在基本上,所有的武功都是一樣的。
這道理雖明顯,但是能夠真正懂得這道理的人卻不多。
事實上,能值得這道理的人,世上根本就沒有幾個。這年輕人是什麼來歷?
百里長青盯著他,忽又出手。
這一次他的出手更慢,更柔和,就象是可以平息海浪的那種微風,又象是從山巔流下、但永遠也不會斷的那一線流水。
可是這一次他遇見的既不是鋼刀,也不是海浪,所以他用出的力量就完全失去意義。
百里長青更驚訝,拳勢一變,由柔和變成強韌,由緩慢變成迅速。
丁喜的反應也變了。
鄧定侯忽然發現他們的武功和反應,竟幾乎是完全一樣的。
除此之外,他們兩個人之間,竟彷彿還有種很微妙的相同之處。
百里長青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一拳擊出,突然退後。丁喜並沒有進逼。
百里長青盯著他,忽然問道:“你的功夫是誰教你的?”
丁喜道:“沒有人數我。”
百里長青道:“那麼你的功夫是從哪裡學來的?”
丁喜道:“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表情很奇怪,聲音也很奇怪,彷彿充滿了痛苦和悲哀。
百里長青的表情卻變得更奇怪,就象是忽然有根看不見的尖針,筆直刺入了他的心。
他的身子突然開始顫抖,精神和力量都突然潰散,連聲音都已發不出。
他本已百鍊成鋼,他的力量和意志本已無法摧毀,本不該變成這樣子的。
鄧定侯看著他,看了很久,再看著丁喜,忽然也覺得手腳冰冷。
就在這時,燈籠忽然滅了,黑暗中彷彿有一陣尖銳的風聲劃過。
風聲極尖銳,卻輕得聽不見。
只有最歹毒可怕的暗器發出時,才會有這種風聲。
暗器是擊向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