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有堅定地相信自己看到的,經歷的,通通都是一場入魂極深的迷陣,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與信念。
一場大雨落下,將跌倒在地的蘇瞳徹底淋溼,她蜷縮著顫抖的身體在水潭中掙扎,那些從天空掉落的雨點,如一枚枚由精鋼鑄煉的子彈,重重打在她的臉頰,她的四肢,她的胸口。
疼痛,而且寒冷。
蘇瞳的牙齒上下撞擊,發出咯嗒咯嗒的響聲。
都是假的!
蘇瞳在暴雨中暈厥,而後陷入了一場夢,她期待自己清醒之後,看到的是迷陣未解,傲青又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又是一天過去,雨勢已竭,蘇瞳這才悠悠轉醒,猛地張開雙眼,看到的……依舊是無根山山巔的風景。
被打溼的衣物貼在身上與地面上,已經被體溫捂幹,雙腿已經不再抽筋,蘇瞳失神地從地上爬起,搖搖晃晃向山頂的小樓走去。
此樓古樸自然,原來最能承受得起歲月腐蝕的東西,是樸素而不是繁華。
它通體由松木榫卯而成,上面刷著最簡單的桐油,經雨洗去塵土,木質烏棕油亮,似乎與千年前沒有什麼不同。
蘇瞳的嗓子眼在燒,大雨並沒有緩解她心中的焦慮,她在思考,這一場通通為假的幻境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既然看到的一切已經不再真實,那麼她接下來的時間,便要用自己的感覺發發現隱藏在陣法裡的漏洞。
她抬頭看了一眼。
這松木小築的門楣上,曾掛一面牌匾,但此刻那木匾已一分為二,不知道是曾遭雷擊還是因為木質失水而自然斷裂。前一半那個“碧”字已經摔在了地面上,後一半那個“空”字,卻如笑話一樣,歪斜地釘在牆中。
“空……”
“哈哈哈哈!”蘇瞳踩著“碧”字踏入樓內。
此時她突然覺得卞之問這“碧空殿”的名字題眼便在“空”上,無盡繁華,千年過後不過一場空!
此地便是卞之問收養的那些童子的居所,中央是個較大的庭院,環繞院子,有一擺依次相連的小房間,規格陳設皆相同,只是整個松閣一片頹廢,它們的主人早已不在此地。
抱著想來這裡尋找線索的想法,蘇瞳花了三天時間,將松閣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翻了個底朝天。
由耐心變得瘋狂,再演化成神經質,蘇瞳將自己可以看到的一切,通通砸了個粉碎!
如果幻陣只是一座陣法,對虛設的物件一定不可能面面俱到,絕對會有什麼東西遺漏了細節,只要能找到破綻,她便能解此局。
三人之後,松閣毀於一旦,蘇瞳從廢墟中搖搖晃晃地走出,眼中儼然已經失去了神采。
她……沒有找到。
“我走錯了方向!”
在山巔孤獨地站立了幾個時辰,任山風洞穿她本就單薄的胸膛。蘇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心臟與血液的溫度,踏著虛浮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完全不去躲避那些從泥下露出的磚塊稜角,也沒有憑藉靈氣讓自己瞬步如風,很快她的鞋底便完全磨穿,腳底的血痂掉落,一路青石上,再次有一血的痕跡。
從山上下來的路,彷彿比上山更長,感覺走了一輩子,蘇瞳才走到半山腰下曾懸掛雲翼屍體的地點。
現在這裡有四具屍體。
傲青揹著雲翼,倒在最靠近蘇瞳的地方,蘇瞳木訥低頭看了看傲青,他臉頰上還帶著微笑,他那不責怪自己的話彷彿上一秒還在耳內縈繞。
蘇瞳眼中湧出的不是淚水,而是鮮血。
但她不敢停留,不敢放下自己的心防,咬著牙越過傲青的身體,跌跌撞撞繼續下山。
很快她又看到了雛翎與夜吹,夜吹死不瞑目的那張臉,記錄著他生前的怨念和詛咒,已如附骨之疽一樣,一點點蠶食著蘇瞳的靈魂。
“不!不要!這不是真的!”蘇瞳尖叫著快速衝下山去。
在層層密林中,滾出了一個狼狽的女子,她臉頰上被枯萎的灌木劃出數道血痕,五官扭曲得與昔日容貌大相徑庭。
顧不得自己的狼籍,蘇瞳四肢著地,向前攀爬,一直爬到了無根山下兩道分岔的地方!
左道為直通晝宮四重天的琉璃大路,右道為傲青曾經選擇的泥濘山路。若再給蘇瞳一次機會,她絕對不聽傲青的安排!
對對對!就是這裡!
直到此刻,蘇瞳慘白扭曲的臉上才出現一絲興奮,她用沾著泥的手胡亂扒開糊在眼前的碎髮,而後如猴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