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房內之人心思各異,彼此警戒的同時,又彼此暗中傳神會意,以至於氣氛十分詭異。
被無視的黑三郎暗罵一句老滑頭,然後又轉腕將一截看不出模樣的焦炭擱在了東橋的手邊。
正在研藥的東橋手下先是一頓,但隨即又不動聲色的繼續研藥。
靠在黑三郎懷裡的青衣只堪堪瞥見那焦炭在東橋手邊晃了一下,然後就不知所蹤了,那速度快的叫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因為當東橋抬腕取離她最近的藥草之時,她便瞧見那截焦炭正若隱若現的藏在他的腕套裡。
青衣不覺有些心跳起來,每每當東橋往那藥舀裡放藥材時,她都會下意識屏住呼吸,並經不住猜測他是不是要趁機將那焦炭混入藥材中一同碾碎。
但意外的是,直到藥方配成了,那東西卻依然分毫未少的夾在他的腕套裡。
東橋甚至還裝作整理桌案和儀容般的悄悄將那焦炭移到了更為安全的錦盒之中,然後才端著自己小心配成的藥粉回到方舟跟前。
方舟一如既往用熟稔的動作將藥粉和以晨露,然後又捏出大小一致的丸藥來。
那般多的藥粉,他足足做出了一碟子的丸藥來,並以不容拒絕的姿態送至溫玉的唇邊,然後沉聲道:“阿郎,該服藥了。”
他此話一出,整個房間登時又安靜了下來。
知曉方舟所制之藥能驅除溫玉體內厲鬼邪神的胡嵇滿目焦急的看著主人,當主人緩緩張口準備含住那藥丸時,他終於隱忍不住的阻止道:“主人莫要服那藥丸!那東西會讓您失去寄身器皿的!”
相較胡嵇的著急,賬房先生倒顯得冷靜自持的許多。只是表忠心這種事情,素來都是一旦有人冒頭了,其他人便要跟著做的事情,否則沒有跟風附和的人看著便像是有了異心一般。
從不願吃虧的賬房先生想了想也隨聲附和道:“主人還請三思!”
一直都在密切關注方舟喂藥的青衣嚇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趁著客棧主人未曾睜眼,她慌忙垂下了眼簾。
方舟恍若未聞的保持著喂藥的動作,待到胡嵇和賬房先生都說完話後,他這才第二次催道:“阿郎,該服藥了。”
主人動了動眼瞼,半響才慢慢睜開眼看著方舟。
方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眼睛,第三次堅持道:“阿郎,該服藥了。”
“你跟著你主人有多少年了?”主人意趣盎然的問道,“看你製藥的手段和這一身的罡氣,絕非一年半載就能練就的。”
“十年了。”方舟一臉嚴肅地答道,“阿郎從妖怪的利爪下將我救了回去,衣不解帶的照顧我半年之久。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是以我已明誓追隨阿郎一生。”
“哦……”主人難辨喜怒道,“久不曾看凡間事,想不到凡人還是一如既往。”
說完他便低頭將方舟手裡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主人!”胡嵇見狀大驚失色,竟忍不住飛身撲到了主人的面前,“主人你為什麼要吃這東西!”
“別說是凡藥了,便是用靈草妖獸做出來的藥丸,都不能奈我何。”主人不以為意的笑道,“難道你忘了,這世間的一切,無論草植走獸,還是飛禽游魚,乃至於金石之物,無不是從我體內分離出來的東西。如今區區一點祛病養身的藥丸,怎麼可能傷到我?”
他的話既猖狂又可怕,但偏偏又字字屬實。眾人聽完這話,皆都難以自抑的變了臉色。
倘若真如他所言的那般,這世間豈不是沒有能對付他的存在了嗎?一思及此,身為凡人的費老等人便有些絕望起來。
青衣自然也是驚懼交加,尤其是看見黑三郎一臉凝重的出神冥思,她便越發心裡沒底起來。
她下意識捂住懷裡的浴火,思緒百轉千回,最後決定出這個房門之後便去給季父修書一封,以翼季父能幫她想個法子解困。
若是天意註定她和黑三郎此生都難以從此處逃脫,那她也就不再負隅頑抗。只有浴火,只有他們的孩子,她便是死也要送他離開!
於是她馬上又扯了扯黑三郎的衣襟,待黑三郎回神低頭之時 ,她便用手指在他胸膛上寫了幾個字。
黑三郎見她一臉鄭重決絕的彷彿要同那客棧主人殊死相博,一時又忍不住暗笑起來。
青衣原本心情凝重,見黑三郎一笑,頓時又有些懵了。
“這世間豈會有天下無敵的存在?”黑三郎像是說給青衣聽,又像是在警告其他人一般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