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套著一重,居然一共有九重,每一層都只有紙那麼薄,簡直巧奪天工。”莽灼嘖嘖了幾聲,“在正月十五的夜裡,他在燈裡點上蠟燭,掛到綺羅鎮的水映寺——登時滿月為之失色,整個寺廟都被映綠了!”
“整個寺廟都被映綠了?”蘇微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那盞燈籠轟動了整個滇西。尹文達本來還想將宮燈進貢給皇上討個封賞,結果才拿到大理,鎮南王一看就起了私心,說:‘好是好,不過不成雙,進宮恐怕不合適,不如就留在雲南吧。’你看,說得多油滑!”莽灼嘿嘿地笑,“不過呢,鎮南王從此就把騰衝的翡翠專營權特許給了尹家——這絕世好玉,誰看了都想據為己有啊!”
蘇微摘下了耳墜,放在手裡看了看:“可是,綺羅玉和這耳墜又有什麼關係呢?”
“姑娘莫急,我還沒說完呢,”莽灼伸手接過,細細地對光看,繼續道,“原大師是絕頂的玉雕高手,自然不會浪費一點料子——做了那盞燈籠後,這塊玉的碎料也被他做成了九九八十一對耳墜,被滇中的貴族小姐們收藏著,聽說戴著能將耳根都映綠呢。”
說到這裡,他捏著小小的耳墜對光看了一眼,失聲驚呼:“天,我沒看走眼,這真的是綺羅玉!你看,背後金扣上還有原大師所用的印記呢——”
“真的嗎?”蘇微心中一喜,竟在離開洛陽後第一次有了笑容。
然而笑著,忽然間想起送給自己這對耳墜的師父來,不由得又黯然——自從十五歲送了自己這一對耳墜後,師父杳無音訊。那麼長的時間裡再無聲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自己如今又是落到這樣的境地,也不知道日後是否還有機會活著再見。
“真漂亮……綠得就像一滴水啊!已經十年多了吧?這是我看到的第二對綺羅玉……”莽灼沙啞著嗓子,喃喃,“第一對,還是在蠻莫土司女兒的耳朵上看到的呢——這種絕世的好玉,一雕出來就被有錢人收走了,哪裡還留得到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看?”
他捏著那一對耳墜,對光看了半天,眼神又是興奮又是遺憾,竟是不捨得鬆手。蘇微也沒好意思催著他歸還,便任他拿在手裡多看了一會兒。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高黎貢山深處,山路崎嶇,兩匹馬爬到半山腰都已經氣喘吁吁,腳步越來越慢——抬眼看去,前方便有一座村落,掩映在蔥蘢樹木之間。
莽灼轉頭介紹道:“姑娘,前頭這座寨子叫作芒寬,是擺夷人夏天用來養孔雀的地方。我先去看看那裡有沒有人,如果有,我們不妨去那兒讓馬歇息一下腳力,喝點水,然後再一鼓作氣翻山過去,好不?”
“好。”她不以為意,看著莽灼策馬一溜小跑地進了寨子,左轉右轉,轉瞬消失。
馬蹄聲漸漸遠去,寨子裡卻依舊空無回聲。
蘇微獨自勒馬在寨子外等著,忽然皺了皺鼻子——空氣中瀰漫著奇怪的味道,彷彿是不知何處在燃燒稻草,有濃重的煙燻味,令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奇怪……莽灼進去了那麼久,怎麼還沒回音?
等了一刻鐘,前方的寨子還是寂無人聲,她終於忍不住起了疑心,小心翼翼地策馬上前了一段,踏入了那個寨子——
然而,眼前的一切讓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這是一座彷彿被洗劫過的寨子,根本看不到一絲人的氣息。寨子的門口掛著一面巨大的旗子,白色的底子上面有一彎淡金色的新月。
——拜月教?那一瞬,蘇微心裡猛然一驚,唰地抓住了鞍邊的短劍。
是的,這面旗幟上的標記,竟然是滇南拜月教!
然而,寨子裡卻沒有一個人。這個位於山谷中的小村子裡錯落地佈置著低矮的房子,每一座都是竹編的牆、茅草的頂,輕巧而簡陋,是苗疆常有的景象。然而,每一座房子都大門敞開,地上到處散落著一些衣物傢什,似是主人是在匆忙之間離開,甚至來不及攜帶細軟。
她覺得蹊蹺,握著短劍,小心翼翼地策馬入內,一邊叫著嚮導的名字。然而,莽灼一進入這座寨子就似是消失了,根本不見蹤影——寨子裡靜謐非常,除了凌亂之外並無遭到不測的跡象,也不見有血跡和屍體。
蘇微鬆了一口氣,正在納悶地想整個寨子的人為何倉皇出走,然而耳邊忽然聽到奇怪的簌簌聲,一回頭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氣。
這個村子裡沒有人,卻遊蕩著無數被遺棄的牲畜。
那些動物的反應都非常奇怪,彷彿集體都狂躁不安:一頭水牛在村子裡狂奔,一路上踏過菜地和籬笆,如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