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宮的高臺上,往靈鷲山下看去。她看到石玉帶領的那一隊人馬在山腰的道路上疾馳,如箭一般離開,頭也不回,唯有聽雪樓的旗號在風裡獵獵作響。
她凝望著那一行人,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蘇姑娘莫非還是舍不下聽雪樓?”一旁有人問,卻是靈均。
“當然。”她沒有回頭,只是看著那一隊越行越遠的人,彷彿是看著自己漸行漸遠的過去,語氣有些低落,“我為聽雪樓血戰了十年……這些人,都是我並肩作戰過的生死兄弟,一朝真的要從此陌路,談何容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靈均點了點頭,面具後的眼睛看不清情緒,“其實,蘇姑娘不妨多考慮一段時間,如果真的割捨不下,那便返回洛陽去好了——名劍無主,血薇塵封,也未免可惜。”
蘇微搖了搖頭:“我是絕不會再回去了。”
她轉過頭看著他,攤開了雙手——掌心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你看,我已經把血薇還給聽雪樓了!如今的我只是我自己,和那把劍、那個江湖再也沒有絲毫關係。”她逆著光站著,陽光從十指中穿過,如同明亮的劍。她握緊了手指,把陽光握在手心裡,輕聲立誓,“從此後,蘇微便再也不存在了。我是迦陵頻伽,再也不會握劍,再也不會殺人了……這才是我選擇要過的生活!”
靈均看著逆光而立的女子,頷首道:“那,恭喜蘇姑娘得償所願。”
她第一次在他向來無喜無怒的語氣裡聽出了讚許之意,忍不住也笑了一笑:“這些天來,承蒙拜月教照顧,我和重樓都還沒有好好謝過——這回叨擾的時間有些久了,如今和聽雪樓的人做了個了斷,我們也該告辭了。”
靈均微微一怔,問:“蘇姑娘打算去哪裡?”
“騰衝。”蘇微想也不想地回答,“重樓的老家。”
“哦,騰衝啊……”靈均不置可否,只道,“那兒是翡翠之鄉,富庶安寧,應該適合蘇姑娘和原大師安家立業——不知原大師受傷的手恢復後,技藝是否能回到從前?”
“沒事,不勞費心。”蘇微不願和外人多說這個話題,只是道,“兩個人兩雙手,無論在哪裡,總有辦法活下去的。”
靈均點了點頭,道:“若有什麼需要的地方,隨時說一聲。”
她笑了起來,由衷地道:“多謝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覺得這個戴著面具的人神神秘秘,敵我莫辨,因此也深懷著戒心。直到這一刻,放下了刀劍和江湖,心裡才有些釋然——是的,從她墜入險境到現在,這一路上,只有兩個人一直是幫著她的:一個是重樓,而另一個就是他。
在聽雪樓都鞭長莫及、任她自生自滅的時候,是眼前的人幾度出手救了自己。為何到了現在,自己還要懷疑他的用心呢?如果他有啥不良用心,自己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蘇姑娘無須客氣。”靈均回禮,白袍在晨風裡無聲拂動,宛如世外仙人,“騰衝也算是拜月教的屬地,自然有義務照顧你們。”
“靈均大人,你有喜歡的人嗎?”她看著眼前這個人,忍不住問了一個突兀的問題,“拜月教的祭司,應該並沒有被禁止婚娶吧?”
他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蘇微沉吟著,也覺得自己有些多事,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我……覺得朧月她似乎很仰慕您的樣子,有些替她……”
面具後的眼睛瞬間一變,似有薄冰凝結。
“她對你說了些什麼?”靈均的語氣也冷了下來,甚至帶了一絲戒備和怒意。蘇微自然也覺察出了他的不悅,連忙道:“也沒什麼……她對我提起,說當年是你救了她的命,她希望一輩子都能夠侍奉您。”
她說得含蓄,在心裡早已後悔自己的多事。
“如果她再這麼多嘴,那我真要後悔救了她的命了。”靈均卻冷冷打斷了她,“何況雖然沒有什麼禁忌,但這麼多年來,拜月教歷任祭司也從沒有娶妻的傳統。”
蘇微蹙眉:“可是,孤光祭司不是娶了弱水嗎?”
“是,我師父破了例,可結局也不過如此。”靈均冷冷道,“前車之鑑。”
“前車之鑑?”她不由得有些愕然——聽雪樓和拜月教相去千里,彼此之間除了偶爾有使者往來,甚少有其他交流。她只聽說孤光祭司在三年前妻子去世之後性情大變,說是要去尋求長生之法,將教中事務交給了弟子靈均,從此遠遊,卻並不明白其中內情。
靈均不等蘇微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