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整個人漂浮在北冰洋的冰面之上,凜冽空氣從四面八方將自己牢牢包圍,她就好像是漏底的木船,一點一點墜入那冰冷刺骨的海洋之中,她試圖掙扎,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海水緩緩將自己吞沒,從腳底到腰際,再到胸口,一點接著一點地順著唇線慢慢往上漲。
那種逐漸滑入黑暗深淵的恐懼感甚至比死亡還要痛苦,讓查理茲覺得自己變得支離破碎,彷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灰飛煙滅一般。而她就連一聲“救命”都喊不出來——那尖銳的冰渣讓喉嚨裡被鮮紅的血液充斥著。
記憶再次回到了那個六月,那個屬於1991年的六月,屬於南半球的秋天,記憶裡被鋪天蓋地的大雨所覆蓋,連綿不絕的寒冷讓整個世界都變成黑白,彷佛所有色彩都徹底消失了。就是那個夜晚,一聲槍鳴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將她和她母親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了出來,卻也成為人生之中永遠無法磨滅的時刻,那漫天漫地的血色就猶如此時冰冷的海水一般,將她完全吞噬,那種溺水的窒息感狠狠掐住了她的喉嚨,即使她想要反抗,卻被束縛住了手腳。
“不,不要……不要……我要殺了查爾斯……我要,我要拿到那把槍……我要報復媽媽……不要,媽媽,不要開槍……不要,你不能為了希爾比殺人,當你開始了第一次,就沒有回頭路了……不要,你就會徹底和溫暖無緣了,你會永遠被禁錮在那個冰天雪地裡……不要,千萬不要……去死,你們這些可恥的男人都應該去死,除了用毆打女人來證明自己的強壯之外,你們一無是處……死,你們都該死!”
大腦裡已經模糊了所有的界線,時而她是自己,躲在房間裡瑟瑟發抖,想要幫助母親卻只能像是可悲的蛀蟲一般蠕動著,恐懼將她完全壓制在原地;時而她是傑爾達…塞隆,她雙手緊緊握著手槍,閉上眼睛就直接扣動了扳機,喧鬧停止了,咒罵停止了,但是雙手的鮮血卻怎麼也洗不去,無處不在的血腥味幾乎要把她逼瘋;時而她是艾琳…艾諾斯,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的雙手裡消逝,但她卻絲毫不感覺到恐懼,因為她沒有信仰,她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放走希爾比”,那是她內心唯一的光芒、僅有的溫暖,所以,她不會放棄,在這條道路上她已經走得太遠太遠,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媽,媽媽……結束了,全部都結束了……該死,你們都該死……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無數混亂的思緒讓大腦開始分裂,那種撕裂靈魂的痛苦讓她張大了嘴巴,可是卻連一點聲音都發布出來。查理茲整個人遁入了無邊無際的血色黑暗之中,那尖銳的寒冷刺得她骨頭隱隱發疼,她只能是像木偶一般張開嘴巴,木然地僵硬在原地,乾涸的眼眶就連一滴淚水都擠不出來,只是整個人都無法抑制地輕輕發抖著。
忽然,一個宛若太陽般炙熱的光暈輕輕靠了過來,那刺眼的光芒讓查理茲不由就想要閃躲,彷佛被暴露在太陽之下,她就會猶如冰雪一般迅速消融,然後就如同一縷青煙般,被抹除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痕跡。
查理茲抬起頭,她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那耀眼的光暈將周圍所有的稜角都模糊掉,只剩下隱隱約約的一個輪廓,但她卻明顯可以感覺到這團光暈沒有任何攻擊性,它只是安靜地等在旁邊,那懶洋洋的溫暖讓她停止了動作,忍不住就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指尖的寒冷一點一點驅散開來,讓她重新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手指,那舒服的感覺讓查理茲忍不住就舒展開了眉頭,嘴角輕輕勾勒起一個弧度。
然後,那團光暈就將她擁抱了起來,暖洋洋的氣息將她牢牢包圍,混亂和躁動就這樣被平復了下來,大腦裡的狂風驟雨、鬼哭狼嚎被暴露在陽光之下,剎那間都飛灰湮滅,那片驚濤駭浪的大海又再次平復了下來,她緩緩墜入冰冷刺骨的海洋,可是等著陸之後,卻來到了一片奶黃色的光暈之中,那宛若母親懷抱的安全感讓緊繃的肌肉開始放鬆了下來。
耳邊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噗通……噗通……”這讓她紊亂的心跳也逐漸跟上了節奏,安穩舒適的節奏讓緊繃的琴絃緩緩鬆懈了下來;周圍都是那熟悉的氣息,清新的甘草香混雜著淡淡的陽光味道,就好像是徜徉在一片溫暖的雲海之中般,柔和的陽光和輕軟的棉絮構建成“家”的氣息。
查理茲閉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在這股溫暖的氣息之中隨波逐流,腦海裡的回憶從1991年穿梭到了1993年,同樣的夜晚,那個可怕陰沉的男人跟隨著她的腳步來到了日落廣場,在那陰暗雜亂的小巷子裡亦步亦趨,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甩開,在恐懼的極致,一團耀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