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早就已經損毀,因此現在這一片不過是一處不錯的露天觀景臺而已。
但即使如此, 在剛剛彙報完“敵情”之後就集體過來野餐……
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哈爾懷疑。
但是本著對林的信任,他還是按捺住了心中的焦躁,隨意找了一處坐下。
艾尼塔像是和他有同樣的感覺——或者對此刻的狀況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因此顯得有些惶恐不安, 而利維坦則始終帶著興味盎然的微笑, 和沒心沒肺的歐若博司很快就喝成了一片。至於魚人倒是安靜,像往常一樣跟在大領主附近,只是今天他那白色的眼珠子並沒有始終黏在目標身上,反倒不時咕嚕地轉一下,像是觀察,又像是若有所思。
“那邊——你們都能看到嗎?”
以往總是耽於吃喝的大領主, 今天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滿天的美食一般, 眼珠子始終朝著一個方向——那是熔岩山脈和火焰王座的方向。
那片紅色的、屬於眼魔的領地, 無論何時都是深淵最顯眼的存在。
但是哈爾認為他們現在需要關注的不是那片已經看膩了的領地, 而是從那片領地方向正朝著他們緩緩駛來的艦艇——雖然只有六艘,在空中的位置也相當的高,可從那清晰的輪廓看來,一旦正面接觸的時候,每一隻都會是絲毫不遜色於巨龍的龐然大物。
“你當我們是瞎的嗎?”哈爾說,“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的問題——就這樣跑出來,你到底想做什麼?那邊那些東西……”
“哈爾,總是工作不休息的話會讓你變得像個傻瓜,”大領主的聲音中帶著慣有的戲謔,“我說了,我帶你們出來看煙花——焰火。”
“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魚人說,“噗嘰大人,你要放給我們看嗎?”
在乘著疾風形態的林過來的路上,魚人剛剛搞明白什麼叫做“煙花”。
“當然,”她說,“一會兒都聽我指揮。”
這樣說著,她開始變成沙棗的樣子,在地上飛速紮根、生長。很快,她那茂盛的枝幹與樹葉就包圍住了整座平臺,將所有不必要的光線都阻擋在外,形成了一個全封閉的、黑漆漆的觀眾席。
“搞什麼……”巫妖在黑暗中抗議。
“噓,”她說,“好戲就要開始了。”
黑暗中,原本包圍而起的枝幹緩緩朝兩邊拉開,如同戲劇開場的帷幕拉起。
光線重新傾瀉進來,舍娜莎緩緩行至正空。
潔淨而狂亂月光肆意揮灑而下,豐沛到刻意,無論是它背後的夜空,還是夜空之下的大地都被勾勒得纖毫畢現。
在這一刻,外界的一切都成為了燈火通明的舞臺的一部分。
……
瑪哈聞到了風。
深淵風季裡的風帶著硫磺與乾燥的氣息撕扯著她,擠壓著她,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和安吉利亞完全不同的風。
瑪哈感到了一絲恍惚。
上一刻,他們還置身於那個冰天雪地、寒風凜凜的世界,而下一秒,他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方——這個灼熱的世界,灼熱到空氣中的魔力彷彿會滿溢位來。
相比較而言,安吉利亞簡直就是魔力的荒漠。
復甦的艦艇如同巨龍一般,安靜地駛過灼紅色的大地上空,投下淡薄而巨大的影子。瑪哈近乎著迷地凝視著腳下的大地:在深淵之月的照耀下,整片山脈熔岩流溢,只是這樣看著,都彷彿能感覺到魔力猶如實質般滿地流淌,閃閃發亮。
瑪哈感覺到胸口微微發熱,連向來冷漠的臉上也有了一絲動容。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想。
在安吉利亞橫衝直撞的這些年,她從未在乎過自己的名聲,亦早已拋棄了一切屬於女性的、情感上柔弱的部分——事實上,要不是先前伊格娜出的那場意外,她甚至不介意在時機合適的時候,親手幫助她老師安眠。
發瘋的父親,整日沉溺於酒色與宮廷勾心鬥角的弟弟,柔弱而不諳世事的妹妹——她沒有任何可以倚靠的東西。
她從不曾訴說她對王國的熱愛——事實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熱愛那個國家、那片土地。
她只知道,作為一柄劍,只有持有者還在的情況下才有意義。
瑪哈作為安吉利亞的戰神,如果失去了王國,那便什麼都不是。
不是為了守護,不是出於熱愛,她僅僅是需要一個“存在”的理由。
所以繼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