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間的鬥爭絕對不是第一次,雖然關於一個紀元以前、深淵和安吉利亞分開的記載已經變得同樣標準而又含糊,但可以肯定的是,兩片土地上的生物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進行過漫長的廝殺與爭奪。
所以一切不過是歷史的重複罷了。
在經歷過近一個紀元的分割之後,無論是安吉利亞也好,深淵也好,終究是註定要再度碰面。
大公主將手伸向身邊的黑袍人——後者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隻裝著一團淡黃色的沙子的水晶球。
她將水晶球放置在矮人面前,讓他欣賞那裡面的砂子那種活潑的、對魔力極度敏感的狀態。
“在魔導動力沙的見證之下。”她說,“萊尼·銅須,黑鐵曾經的統治者,為了你還有你那些殘存的同胞在這片土地上的最後一點生存權——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為了我們所有人——是否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呢?”
羅特尼沒有說話。
“如果你們願意答應的話,除了定額的食物配給,黑麥酒也可以適當給你們一些。”她又補上了一個小小的、極為讓人動心的條件。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不管是食物也好酒也好,其實都是從戰敗的矮人那裡收穫來的,羅特尼大概真的會心生感激。
他當然清楚,作為俘虜來說,在這種冬天,能有這樣的待遇本身就是一件近乎荒謬的事情,但他依然控制不住憤怒。
而且……
羅特尼很自然就想到了,如果他真的給這位安吉利亞的戰神製造武器,那麼這意味著,這些武器遲早都會被用來對付深淵的那位。
作為將他那位半血的兄弟營救出來的條件之一,他已經徹底“賣身”與深淵中的那位,宣誓效忠,並在靈魂深處有了一枚極為隱秘的烙印。他不是非常確定——或者說應該是極為懷疑,如果自己真的答應面前這位公主的請求,這種行為是否被視為背叛。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
那隻巫妖告訴他。
(“你只需要服從——然後在需要的時候祈禱就夠了。”)
可是祈禱真的有用嗎?
羅特尼懷疑。
他想他的那位兄弟一定也有類似的懷疑。
假如祈禱就有用的話,那麼曾經黑石山脈是因為什麼變成了平原,而他們的家園又是因為什麼已經徹底淪為了廢墟?
假如先祖真的存在的話,那麼他們如何忍心看著自己的子孫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不,所有安吉利亞曾經消失的、將先祖與舊神奉為信仰的種族一定都會有類似的困惑和痛苦吧?
自從出現魔力衰落的徵兆之後,除了夢裡,就再沒有誰宣稱見過先祖,而神諭也變得一天比一天模糊,直到再沒有人願意提起。
所以哪怕祈禱,又應該向著誰、向著什麼祈禱呢?
這樣想著,矮人感覺到了痛苦——而那種痛苦彷彿來自於他那雙新換的眼睛。在會面之後,作為契約的一部分安裝在他身上的新眼睛,好利用他那與矮人國王相似的外貌以備不時之需。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一樣,新的眼睛在眼眶中彷彿有些發脹,又彷彿有些疼痛。
羅特尼近乎痛苦地注視著大公主手中的“魔導動力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難道真的要對著一團砂子祈禱?然後說出很有可能會直接導致靈魂撕裂的誓言?
他盯著那團淡黃的砂子,看著它懸浮在水晶球中——然後突然動了一下。
開始的時候,羅特尼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的。
那團砂子確實動了。
雖然大概在邊上人看來,和砂子平時那種無規則變化的狀態沒什麼區別,但從矮人的角度來看,那團砂子卻如同一張嘴般,緩緩開闔著,用那砂子變成的奇怪嘴巴和舌頭,彷彿在說著什麼。
一旦發現這一點之後,這團砂子“說的話”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別怕。)
它說。
(呼喚我的名號。)
(我會很溫柔的……)
後面它說了什麼好像很複雜,羅特尼沒有看懂。
但是名號……
他記得那個深遠的巫妖告訴過他——非常長的一串,羅特尼的記性不算太糟,但也很難完全記下來,不過他記得最開頭的和最後的。
——回應我吧。
——告訴我吧。
——聆聽我的疑問吧,灰血之主……深淵吞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