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孫通打個哆嗦,笑道:“陛下這話說得叫臣害怕; 好像、好像……好像臣真幹了這不敢見人的事兒似的。陛下……”他加了幾分婉轉小心,人到中年,笑起來臉上都有了褶子; 卻偏偏還能做出孩子撒嬌般的神情來,“陛下,這可都是您授意臣去做的!您可不能把臣撇下不管了!史筆如刀,小臣可經受不住!”
“哼。”胡亥斜他一眼,道:“放心,朕還沒糊塗呢。你這是立了一功!”
原來這張芽指點眾商人去雅賄的“太清”書店,正是光復之後,叔孫通在胡亥授意下,安排可靠之人開辦的。
**這個問題,是古今中外,始終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制度能解決的。
叔孫通本就是胡亥安排下的“包打聽”,收禮放訊息乃是秘密的“奉旨行事”。
胡亥考慮到帝國光復後,必然會有種種政策觸及到既得利益者,堵不如疏,除了官方途徑,還要留下必要的私人途徑——沒有比叔孫通更合適的人選了。
這“太清”書店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在皇帝的授意下,開辦起來的。
外人只知叔孫通乃是太子老師,天子信臣,極少數利益相關者才能進入“太清”書店交易,以為是自己特有的賄賂方式。
卻不知道,這一切都在皇帝的佈局之中。
“除了這一樁,書店最近沒別人去?”胡亥看似漫不經心道:“朕聽說店裡最近生意很紅火啊。”
叔孫通心頭一凜——這個聽說,是聽誰說?
“陛下真是明見萬里!叔孫通忙笑道:“您知道的,這書店原本很是隱蔽,咱們只放訊息給特定的人,他們這才知道這處地方。但是這次,太清書店的訊息,是張芽放出去的。而且他說起來的時候,是在他家坐滿了商人的堂屋裡。”
“太子身邊那個張芽?”
“正是。嗐,那麼多商人的嘴哪裡攔得住?這才沒幾天,都快人盡皆知了!臣府邸的門檻都險些給踏爛嘍——臣沒得您的指令,不敢擅自行動,這次來見陛下,也是想討個章程,後頭這麼些人,您看,臣還見麼?”
太子身邊的人怎麼會了解到太清書店的內情?
胡亥踱步思索,是太子派出來打探到的訊息?那麼這個張芽的所作所為,難道也是太子的授意麼?他這個便宜兒子,又在謀劃什麼蠢事兒?
“陛下?”
胡亥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啊——唔,你有空就都見見,把每個人的訴求都記錄下來呈給朕。注意,隱蔽低調點,否則若是御史大夫參你一本,要查你——雖然朕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但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嘛。”
“喏。”叔孫通領會精神,笑道:“前兩日見的人所求之事,臣都寫在這冊子裡的——旁的不過新政一出,眾商人都有些惶恐不安,裡面倒是有個人,是這張芽的小叔父,叫張燦的。”
“哦?”胡亥從久遠的回憶中揪出那個清瘦文氣的少年來,“他託你什麼事兒?”
“那張燦原是在城外包了山頭做木材生意,如今新政一改,他想在朝廷的木材口上——謀個缺。”
胡亥忍了忍,咬牙笑道:“朕真是不明白,你來給朕解解惑。”
“不敢。”叔孫通聽出皇帝動了怒來。
“這張燦通文墨,一表人才,又做過木料生意,還於光復大秦有功。他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要為朝廷出力,要做官兒,滿可以按照正常程式來。朝廷也正需要熟悉細務的吏員。這明明可以是光明磊落的好事兒,為什麼偏偏要做成行賄的壞事兒?”
皇帝仍是慢悠悠的語調,彷彿不帶一絲火氣。
然而叔孫通卻明白,皇帝這是怒到了極點,反倒越要像沒事兒人似的。
叔孫通猶豫了一瞬,先認罪道:“這是臣督查不到位,沒有及時發現太子殿下身邊屬官的問題……”
“你的確有錯!”胡亥負手疾走,道::“不過你的錯,在沒把太子教出來——這個錯處,朕已經六十板子罰了你。這一篇就此揭過了!這些商人們,這個張燦,為什麼正路不走,非要行賄?是正路走不通嗎?正路走不通,乃是朕的過錯!可正路明明就擺在一旁,卻偏偏要走你這小路。他們的心就是歪的!急功近利!見錢眼開!”
叔孫通瑟縮不敢言。
胡亥忽然收住腳步,道:“說起來不過都是些商人,逐利乃是天性,朕不苛責他們。”他咬牙露出個獰笑,道:“人家真金白銀求你辦事兒,你若老是辦不成,日後踏你門檻的人可就越來越少了。那張燦不是要謀個官兒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