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雷有種猶如置身於冰天雪地中,被人用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的感覺,那種滲進骨子裡的冷,讓兩人膽顫心驚,低著頭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墨雷心裡簡直叫苦不迭,昨天醉仙樓門外那一幕他也看見了,王爺命令他去保護楊姑娘,又命令墨雲調查那人底細,他明白王爺的用意,偏偏楊姑娘……他若隱瞞不報,等王爺知曉,後果可想而知。
龍玄墨揮了揮手,墨雲和墨雷低頭退了出去,並關閉房門,然後相視一眼,迅疾離去。
而房間裡,龍玄墨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漆黑眼瞳裡不見一絲光亮,卻又有一種熊熊火焰在燃燒的感覺,好似幽冥地獄裡的鬼火,熾烈而冰寒。
再說楊夢塵和杭清銘在仙女湖遊玩一整天,吃過晚飯又去小吃街轉了轉,又約好明天去忠烈寺,這才回到楊家宅院。
看著站在書桌邊專注畫畫的楊夢塵,眼神溫柔,唇角噙著幸福的笑容,而畫紙上漸漸勾勒出杭清銘的音容笑貌,海棠眼含擔憂:“小姐?”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楊夢塵依舊專心細緻畫著畫:“放心,我心裡有數。”
海棠不再言語,安靜在旁邊研磨,準備顏料。
吉祥客棧裡。
杭清銘優雅品著茶,白衣如雪,發黑如墨,劍眉微微上挑,目蘊淡淡笑意,宛如從畫中出來。
左邊的隨從面帶喜色說道:“現在總算有了眉目,也不枉公子費心追查這麼久。”
右邊的隨從附和點頭。
杭清銘沒有說話,只是抬眸望著窗外那輪清冷的月,眉宇間含著一絲緬懷和悵惘,還有著堅定執著。
左邊隨從恭敬地將一張紙遞給杭清銘:“這是那位楊姑娘的生平資料,請公子過目。”
放下茶杯,杭清銘接過來一看,劍眉漸漸擰起,眼眸深邃如墨。
“公子,可是有不妥當?”
“她說她的醫術乃師傅和伯伯傳授,然資料裡表明她的師傅是一個老道長,不是那個人。”
“公子的意思,她撒謊矇騙過了所有的人?”
“繼續查,我要知道關於她的一切事情,事無鉅細!”
“是,公子!”兩人恭敬應下。
微微用力將紙張化為碎末,看著白色細末從指間緩緩飄落,眼前彷彿顯現出那一雙明淨清澈的雙眸,杭清銘目光柔和深邃,蘊著一縷不自知的溫柔。
這一晚,有人安然入睡,而有人徹夜未眠。
接下來一個月時間,楊夢塵放下手裡的所有事務,陪著杭清銘遊山玩水,足跡幾乎踏遍整個清河府,兩人或登高望遠,或遊湖泛舟,或吟詩作畫,或撫琴吹笛……日子過得分外愜意愉悅。
這天戌時中(約晚上八點),楊夢塵和杭清銘分開後回到宅院。
剛走進屋,就看到龍玄墨坐在桌邊,短短一個月不見,他似乎憔悴清瘦許多,曾經合身的淡紫錦袍都顯得寬鬆了一圈,楊夢塵神色一滯,揮手示意海棠和綠蘿退下,緩步走到龍玄墨對面坐下,倒了一杯茶淺抿一口,這才問道:“王爺此來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麼?”龍玄墨深深凝視著楊夢塵,眼底有著複雜情愫。
楊夢塵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微微垂下眼簾,抿著唇不語。
龍玄墨唇角扯出一抹笑,然那抹笑飽含苦澀和自嘲:“阿九,父皇準備下旨為我和蘇大學士的嫡孫女賜婚了。”語氣平靜,彷彿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誰也不知他心裡是何等緊張忐忑。
“恭喜王爺。”楊夢塵抬眸淺笑道:“王爺早已及冠確實該成婚了,聽海老說,蘇家世代書香,蘇老更是一代大儒,而蘇大小姐溫婉端莊,知書達理,與王爺郎才女貌,真可謂是天作之合……”
“阿九別說了!”龍玄墨猛然打斷楊夢塵。
楊夢塵依言閉上雙唇,安安靜靜地看著龍玄墨,龍玄墨也直直凝視著她,四目相對,沒人開口說話。
一時間,屋中氣氛變得有些凝滯而沉悶。
良久之後,龍玄墨艱澀道:“你真的希望我跟別人成婚?”
“是!”
“你心裡有沒有過我?哪怕只是一個小角落?”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龍玄墨沒再追問,他知道再追問毫無意義,只是看著楊夢塵,眼裡有著失落,自嘲,以及濃烈的悲傷,刺痛了楊夢塵的眼,割剜著楊夢塵的心,然話已說開,當做個了斷,否則拖得越久傷害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