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姬姒抿唇笑道:“貴客來了?姬姒不勝歡喜。”說到這時,她聲音一提,叫道:“月紅,把塌擺到外面來,今日天空萬里無雲,正是良辰美景。”
塌幾一擺上,姬姒便轉過身,朝著周玉盈盈一禮,道:“周郎,請了!”
周玉這時已經確定了,今次的姬姒,確實是與前陣子大有不同。
前陣子,她縱使會笑,不會笑得這麼燦爛,她眉間總是隱帶愁緒,彷彿心中藏著萬千心事一般。
可現在,她卻眼如秋水印堂如鏡,整個人透著種磊落大氣,這一禮一言中,更帶了幾分百年豪富士族家子弟才有的風度。想那些士族,他們的底氣是來自他們的家族勢力,來自他們身邊無數人的追捧,卻不知眼前這個小姑子,這突如其來的從容,又是從何而來?
從容者,寬綽有餘也。而這是一個窘迫的時代,金錢窘迫,生命窘迫,知識窘迫,心靈窘迫。卻不知眼前這個小姑子,又是哪一點稱得上寬綽有餘?
周玉突然有了濃厚的興趣。
周玉坐下後,姬姒走到一側,一邊動作優美嫻雅地烹酒斟酒,一邊頭也不回地笑道:“不知郎君今日前來,可有指教?”
她的姿態太隨意,說話時語氣還輕飄得像要歌唱,這讓周玉越發盯著她直瞧了。過了一會,周玉輕笑起來,說道:“外面陽光甚好,我與幾位朋友相約,決定遊於湖畔,看梅花開末?想起小姑,特意前來相邀。”
說罷,他施施然站起,朝姬姒伸出了手。
這個男人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地含笑看著你時,有一種特別專注,彷彿把你刻在心裡的感覺。當然,姬姒非常清楚,這絕對是錯覺。
姬姒轉頭對他瞅了一陣,突然哦了一聲,輕叫道:“我一直覺得周郎看人時,眼神與眾不同,直至今日才發現,原來周郎生了一雙桃花眼。”
周玉那雙眼,確實是桃花眼,他眼形深長,眼角處有一點淡紅暈染,看人時波光流轉,格外顯得專注多情。還有那眸子,初看黑白分明,細看卻有點朦朧,越發襯得他讓人看不透。
聽到姬姒說自己的眼是桃花眼,周玉的俊臉卻微微沉了沉。
在這個相術卜卦極為流行的時代,一雙眼也被時人分為三六九等,上等眼,自然是龍睛鳳眼,而桃花眼,因其輕佻多情,被列為下等。周玉在朝為官,也有人指著他這雙眼說他輕佻,所以姬姒這話,卻是刺了他一下。
見到周玉微有不悅,姬姒不但沒有不安,反而在心中微微一笑。
剛剛打照面時,周玉那明顯對她興趣濃厚的模樣,可不是好事。他惱了就好,惱了,她就心平氣和了。
這時,周玉衣袖一甩,已率先提步。
他走出幾步後,見姬姒還站在原地,不由緩緩回頭,就這樣斜睨於她,周玉輕聲
問道:“真不願隨我同去?”
這句話,真是溫柔得近乎威脅!這時的他,也不見絲毫怒意。也是,以他城府之深,怎麼被她小小一句話就真動了怒?
姬姒對上他微眯的眸光深沉的桃花眼,想了想後,朝他綻開一朵笑容,露出小白牙說道:“周郎誠心相邀,姬姒焉敢不從?”說罷,她率先提步,走在了周玉前頭。
不一會功夫,兩人便出了姬府。周玉的牛車旁,幾個護衛正侯在那裡,看著大步而來的姬家小姑,再看著走在他身後,步履悠然,風度翩翩的自家郎君,護衛們低下了頭。
這個時代,人和人之間,走路行事都有規則,在眾護衛看來,姬姒身份明顯低於自家郎君,還是個女子,可這樣的人,郎君居然容許她走在自己前面,分明是寵溺至極。唉,只希望到了建康後,這個姬小姑能學會點分寸,不然那家裡更要熱鬧了。
姬姒上了自家驢車。
一牛車一驢車,兩列護衛簇擁著,這般走在冬日的荊縣城裡。望著天空白晃晃的太陽,一個護衛的聲音傳來,“都立冬這麼久了,荊縣的天氣還這麼暖和。難道這荊縣就不下雪嗎?”
姬姒這邊,黎叔在那裡回話,“下雪啊,當然下雪了。”
驢車中,姬姒卻是眯著眼看了一眼天空,心下暗暗想道:明天就會下雪了。今年這場雪,只怕有點大。
不過這話,她自是不會說出來。這看天象測知風雨的本事,已汲及到道家的高階次知識了,在這個道家方術頗為流行的時代,這種知識在關健時用,是能起到顛覆作用的,姬姒還不想無端端地顯擺出來。
走了一會,姬姒看到前方的一個碼頭上,停著幾隻畫舫,畫舫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