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盛城老成持重,衛國則是和皇帝年齡更相近一些,似乎是兄弟一般竟不大忌諱:“皇上這次的人兒,選的倒是有幾分意思呢。”
皇帝平素在大臣面前都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模樣,這會子聽了衛國這般本是不大忌諱的話,卻露出了幾分笑模樣:“衛國這話說得好啊,知朕者,衛國也。”
衛國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皇上這話微臣聽著雖是順耳,可少不了要替姐姐表功。家父一直是為國盡忠,哪有時間來管微臣,微臣這些彎彎繞子,多半是姐姐教得好呢。若說微臣這花花腸子得了皇帝的眼緣,不如說姐姐是皇上肚子裡的蛔蟲才是。”
突然有瞟了一眼身邊的盛城臉色不大好的樣子,便也幹忙噤了聲兒:“得,權當我沒說,不然盛城大人非要打死我不可。”
盛城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也就你這麼多說道,偏生就對了陛下的脾性。若非陛下大度,只怕像你這樣潑皮的人兒,早都給拖到午門去了。”
皇帝又是咳了一聲:“朕看省城雖然老實,嘴也不肯饒人的。罷了,你們兩個有這會子功夫說閒話,還不如說說朕是怎麼想的,你們對朕的做法又是怎麼想的。”
皇帝是有多麼信任這二人,也實實在在是分明瞭的,等閒大臣若是這般,少不得一個妄議朝政,妄自揣度聖心的大帽子扣上了。
“微臣與衛國兩個裡面,微臣與何家打交道打得多一些,是以微臣就先說說自己的看法了。以微臣的意思來看,何老將軍在治國帶兵上的確是有一些才能的,不過治家卻是糟糕的很,幾個嫡出的兒子更是很少有出彩的,唯有何家二爺是個有幾分真本事的,不過本來就因為是庶出,不受何老將軍重視,現在因為何側妃的事情,只怕是更難上何家的檯面了。”
皇帝點了點頭,何家子弟多紈絝,只有二爺何芮年是個姨娘生的,卻一步一個腳印自己考出了功名來,當初進士及第的時候是個二甲傳臚,這在權貴子弟之家也不多見,這幾年為官更是妥帖,但是何沸的嫡妻醋性大,家產自然是不會給這個二爺幾分,又因為女兒的事情掃了臉面,現在的日子不可謂不是如履薄冰。
“盛城,你繼續說就是。”
“何蔚年在那些個不成器的嫡子中,到底還算勉強能入的眼的了,許是因為是長子,何沸管教多了幾分。可是微臣覺得,這個何蔚年確是有一點陽奉陰違的人。何家家大業大,可是光嫡子就有四個,另外三個,將來分家的時候分得的不見得比嫡長子少多少財產,恐怕就是何蔚年心頭的一根刺了。只怕何蔚年現在還聽話,是因為何沸沒死,在自己爹身上撈到好處,但是私底下也沒少忙著給自己撈私產。這樣的不肖子,不養也罷,微臣就慶幸著自己每個那樣兒的。倒是二爺何芮年,皇帝為何不考慮一下,收為己用?”
盛城一面露出了慶幸的表情,一面又在皇帝面前抬出了何芮年,其實皇帝心裡邊兒也清楚何芮年是個純臣,就怕到時候到底是出自何家,打斷骨頭連著筋,血濃於水的關係,臨陣再倒戈,就麻煩了。
衛國挑了挑眉:“皇上您這是顧慮什麼呢?微臣就不信了,那何老頭子還真能反了天了不成?”
皇帝不語,只是嘆了一口氣,倒是盛城開口道:“衛國兄,你畢竟年紀輕著,跟何沸打交道又不深,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你說不信何沸能翻了天,偏偏朝中這麼多人,最可能的,便是何沸了。”
衛國一股子擰勁兒上來了:“要造反總得有錢有兵啊?”
“何沸當了這麼多年的將軍,如今就算是頤養天年,故舊還是不少的,倘若他煽動力大一點,全國一半的兵力都是有可能的。至於這錢嘛,衛國你是武將,恐怕還不知道,何家可是很多年前就開始經營私鹽生意了。若是追溯起來,只怕那時候先帝尚未登基。先帝在的時候,他的私鹽生意消停了不少,倒是如今又開始猖獗起來了,替他存了不少的錢去。”
衛國不禁扶額,何沸當真是一隻滑得不能再滑的老狐狸。
一直沒有說話的皇帝終於開口了:“罷了,這件事情還是要徐徐圖之。朕這次把何蔚年放了出去,就是要看看他暗中都開始聯絡哪些大臣了,那這些人,朕也就不得不防這些了。至於何沸,一時半刻的他還反不起來,總要朕給他一個導火索才是。”
盛城衛國二人也都默然不語,行了個禮退下了,只是心下都覺得有千鈞重,似是喘不過氣來,以至於迎面走來了人,都似乎沒發覺一般。
迎面走來的茜草色襦裙的麗人正是曲錦衣,眼看著要撞上衛國,猛地收住了腳,才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