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荷露,如此一來,太后就算是不信,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了,是不是?再加上莊貴嬪的為人一貫驕縱不得人心,恐怕這下她的麻煩可要大了,應該是不會有人為她求情的。”
荷露笑靨如花:“小主說的正是,賢妃也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的,黎良娣也不會輕易作罷,太后一下子把莊貴嬪貶成了莊嬪,再不是祉順宮主位,住到祉順宮的惠德堂去了,位分竟然跟小主一樣了呢。”
聽到這樣的處置結果,曲錦衣還是很觸動的:“其實荷露,你說,這樣的懲罰也不算太重是不是?邢常在不過是隻背了一個孩子的命,就被打入冷宮甚至自裁了,可是她呢,兩條生命就這麼沒了,不過是從貴嬪降為嬪而已。看來皇上現在還是不能動何家,有著這樣實力雄厚的母家,什麼時候又恢復成了貴嬪,甚至更高的位分,也不足為奇。”
“可是小主,上一次莊嬪是降為婕妤,這次直接降為五品恐怕再往回升可是難了,加上經此一事,皇上和太后誰還會對她有好印象呢?不過奴婢倒是覺得,恪貴人倒是個是時務的人。”
聽到荷露說出了一個恪貴人,錦衣暗自覺得陌生,便聽得荷露解釋道:“先頭的就是樂美人。”
“恪貴人,什麼時候成了貴人了?”
“正是今日的事情。樂常在咬破手指寫血書經文,為不幸離去的皇嗣祈福,太后知道了,覺得樂常在是心思純良的人,便又晉了她的位份,從從七品選侍晉為正七品常在了。”
想著樂蘭舒的行徑,曲錦衣又嘆了一口氣:“是啊,原本她是依附著我的,可是如今我遭了難,她自然要想辦法自尋出路了,不然總在娘子的位份上熬著也不是這麼一碼事兒啊。”曲錦衣苦笑,樂蘭舒這種人,能為自己所用固然是好的,只怕她若是離了自己,對自己也是很大的威脅了。只是又能怎麼樣?如果她會傻到等著她解了禁足,那恐怕傻到這種程度的人,她曲錦衣,當初也就不會用了。
“小主,您想什麼呢?”
錦衣突然轉換了話題:“哦,沒什麼,荷露,我總是在床上躺著人也乏了,不如你扶著我到桌案前邊,我寫點東西吧。”
“小主要寫什麼,奴婢去研墨。”
“隨便寫寫。”
曲錦衣的字跡,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大氣,充其量只能說是清秀而已。輕輕地握著小狼毫的湖筆,筆跡蜿蜒而下: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遊多思腸。
慊慊思歸戀故鄉,君為淹留寄他方。
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
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是曹丕的《燕歌行》。
寫完,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荷露也算是個粗通文墨的,看了看箋紙上的字:“小主,您是不是,想皇上了?”
“你懂什麼?你先下去吧,我現在真是嬌貴,站一會兒就覺得腿腳痠麻的,我要上榻休息去了,你下去吧。今兒晚上換了希薔來守夜就是了,你也不能總不合眼。”
“是,奴婢告退。”
這一晚,曲錦衣躺在帳中,又一次的輾轉反側,宮裡面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哪一樁哪一件而難以入眠。
接連不斷的噩夢如潮水一般湧來,有儷憶夫人的哭喊,有皇帝曾經的質疑,也會夢到黎良娣剛剛失去的孩子,一波又一波壓得她彷彿喘不過氣來。
又一場噩夢剛剛結束,曲錦衣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次醒了過來,她聽到了帳外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到了自己的上一個不眠之夜,夤夜而來的雲裳。
“是誰?”曲錦衣聽了許久,窸窸窣窣的聲音卻還是沒有停息,卻也沒有進來的意思,不由得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錦衣,是朕。”
曲錦衣的眼淚剎那間就流了出來,那麼熟悉的聲音,她朝思暮想的聲音,就在帳外。後來知道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在回味,“錦衣,是朕”這四個字,是她一生中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沒有之一。
“是……是皇上?”
有一次傳來的聲音終於讓她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恩,是朕來了,朕來看你了。”
曲錦衣猛地從床上坐起,撩開帳幔,終於真真實實的看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卻又有太長時間沒有見到的明黃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