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時的沈流螢與雲有心,正站在這屋子的後邊,站在昨夜他們曾到過的通往低下囚牢的入口旁。
此時的低下囚牢裡,衛璽正跪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躺在她面前地上的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面目全非且本該在昨夜就已經被長情拖走了的衛驍,但——
他還有鼻息,他還沒有死!
並且,他還有心跳!證明他的五臟六腑還在身體裡,根本就沒有給葉柏舟!
可明明,沈流螢已經說過葉柏舟已經無恙,那,又是用誰的命救了葉柏舟的命?
此時,已經是亥時過半,甚至很快就要到子時。
衛璽這時正顫抖著雙手替衛驍將釘穿他掌心的鐵鉤取下,可她的雙手才碰上那鐵鉤,衛驍的身子便顫抖起來,使得衛璽立刻心疼地收回手,淚如雨下,喃喃道:“皇兄……”
而衛驍這身子一顫抖便安靜不下來了,忽然之間,不知他從何處來的力氣,竟是抬手抓住了衛璽的手!用他那還穿著鐵鉤的手!
他手上的鐵鉤鉤破衛璽的手,瞬間淌出血來。
只見他將衛璽的手抓得極盡他渾身的力氣,被縫住的眼瞼之下眼球動得厲害,沒了舌頭的嘴正在張張合合,像是努力地在和衛璽說話,可就算他再努力,他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雖然衛璽聽不到衛驍的聲音,但從他顫抖到痙攣的身體以及他一直重複的嘴型,她看得出他與她說的是什麼話。
他要說的話,只有三個字。
儘管只有三個字,卻已足夠讓衛璽的心崩塌,讓她的眼淚決堤。
衛驍說的是:殺了我。
這是何其簡單的三個字,可這對衛璽來說,又是何其殘忍何其痛苦何其絕望的三個字。
衛璽一動不動,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衛驍張張合合的嘴依舊在重複這三個字。
一個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求死,可以想象他的心是何等的痛苦。
準確來說,是他的身體是何等的痛苦。
時間愈接近子時,衛驍就愈顯得急切,急切地求衛璽殺了他。
因為子時一到,那些紅色的蟲子就會從地上的小洞下邊鑽出來,爬上他的身體,花上半個時辰將他渾身的血肉啃噬乾淨,而子時一過半,他被啃成白骨的身體又會重新長出血肉來!日復一日,週而復始!這樣的折磨永無休止!除非——
他死。
衛璽知道衛驍為何求死,不僅是她親眼所見,沈流螢更是告訴了她這是永無休止的折磨,而要結束這種折磨,就只有將他殺死。
可殺死他的辦法,卻只有一種。
而這唯一的辦法,對衛璽而言,殘忍至極。
“皇兄,皇兄……”衛璽看著面目全非的衛驍,無畏他手上的鐵鉤,雙手將他的手緊緊握住,任那鐵鉤將她的手心鉤穿,她也毫不在意。
下一瞬,她鬆開衛驍的手,顫抖著雙手從身旁地上拿起一件什麼東西,而後——
閉起眼,朝衛驍身上紮了下去!
她拿起的,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紮下去的地方,則是衛驍的心口。
鋒利的匕首穿破他的皮肉,直插他的心臟!
衛驍顫抖的身子在這一瞬間緊繃,嘴巴大張,似在嘶喊,而後……笑了起來。
而衛璽手中握著的匕首此刻從他心房霍地抽出來,然後又顫抖著手用力紮下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衛驍的血仍是溫熱的,濺到衛璽的手上臉上,讓她淚流更甚。
衛璽雙手握著匕首,一直在重複著捅扎衛驍心臟的動作。
在衛璽第二次將匕首插進衛驍的心房時,他就已經沒了呼吸沒了心跳,可衛璽的動作卻未停止,只因……殺死衛驍的唯一辦法,便是要捅穿他的心臟整整九九八十一次!
且在九九八十一次後,還要將他千瘡百孔的心從他身體裡挖出來,放到烈火裡焚化成灰!方能讓他真正死去真正解脫,否則哪怕割下他的頭顱分離他的四肢,那些小蟲還是會找上他啃食他,他依舊還要承受枯骨生肉的無盡折磨!
“啊啊啊啊啊——!”向來嫻靜的衛璽再不知第幾次捅穿衛驍的心臟時仰頭嘶喊出聲,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
沈流螢與雲有心在入口處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子時過半,衛璽才從那且長且黑的石階道中慢慢走了出來。
她手上一盞燈都不拿,她的每一個腳步都走得極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