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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凡一聲不響地坐在地板上看了很久的書。腦子裡還在回憶著她回來收拾東西的樣子,想發現一些異樣,可是除了那身白裙子,他實在沒能回憶到什麼別的東西。
他不是一個愛看書的人,但這本書是羅夢婷留下來的,是一本詩集。
裡面有她曾經念過的那首離別的詩。
是不是那個時候就是一個暗示?
他把他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提出來跟張喬討論。
張喬靜靜地做著作業,筆頭沙沙響著,半響,他才抬頭,“就算知道是暗示,你會怎麼做?你那麼笨,怎麼可能知道?”
宇凡把詩集往地上一拍,“好好說話行不行,別老是想著罵我!”
“有嗎?”張喬看著他,笑得很明媚,“我不覺得啊……”
“哎……”宇凡翻身,從旁邊游到了張喬跟前,枕住了他的書,“你說人這東西,死不死有什麼大不了呢,這輩子,也沒什麼意思……活不好被人笑……”之後臉色又變得陰鬱而憂傷,“小喬,我如果死了,也就大概這樣吧,活滿了也就。”
張喬這才把目光放到了他臉上,他的目光在霞光裡是那樣的堅定而柔和,“你怎麼那麼悲觀,是厭世麼?只有努力過後才有資格說這種話。”
宇凡脫口冒出一句話:“那如果我死了呢?”
“死了也要捎上我。”
到很久之後,他都沒明白羅夢婷是不是懷孕了,是不是喜歡自己,還是喜歡張喬?直到後來翻出來她曾經給張喬的紙條,才明瞭了一切。
當然那是後話。
時間飛快,轉眼他們就從初二升到初三。青澀的初衷只剩下了一年,大家大部分只想樂樂呵呵地畢業,不出什麼事情就好。
羅夢婷的死到底在這群毛孩子心裡造成了陰影。跌撞撞地畢業吧,只要畢業就好……
但似乎“死”是個奇怪的東西,常常會帶有傳染性。
爺爺進了急診室。
為了不影響宇凡和張喬的學習,家裡人直到最後,爺爺開刀失敗,才把事情告訴了他。
趴在充滿不知名油漬的玻璃上,宇凡看到爺爺臉上都套上了氧氣罩,手背上接出了長長的輸液管,管子的另一頭連著一袋不知名液體。床頭的白色小櫃上,還依次立著黃的白的好幾個輸液瓶。
陳力嘆著氣對兒子說:“沒事的,老人家,到時候了。”
宇凡心裡很不好受,他趴在玻璃上一動不動,他感到那些輸液瓶不是在留住爺爺的生命,而是在悄悄地將死亡拉長拉長再拉長。
他很討厭這種過程。
死亡,他曾經也經歷過,可惜太短暫,他沒有回味過來已經獲得重生,所以當一個個死亡鄭重其事地擺在他跟前時,他害怕了。
張喬悄悄拉住他的手,輕輕按了按,“爺爺會沒事兒的。”
凌晨三點,宇凡也沒睡著,他兩條腿伸在被窩裡焐著,後腰裡墊著枕頭,兩隻手抱住膝蓋,一動不動。
直到張喬鑽到他被窩裡,把他從後面摟住,他才哼地一聲小聲啜泣起來。
“我還沒對爺爺盡孝呢……”
“爺爺還沒等到我娶媳婦呢……”
張喬嘴唇動動,什麼也沒說,他緊緊摟著宇凡,把對方的頭按到自己頸窩裡,輕聲道,“爺爺不是沒死麼……”
“快死了!我知道他要死了!”宇凡蜷起身子,用手背揩著眼淚,“爸爸說是食道癌,開刀也沒救了!”
“……”張喬只好努力地把他往自己身體上按,輕輕揉著他的胸口,用下巴摩挲著他的頭頂,“沒事的……有我在……”
宇凡腦子裡嗡嗡響,他突然翻過身來抱住張喬,把頭使勁往對方胸膛裡鑽,“我不想爺爺死啊……”
重新把他抱住,張喬撫著他的後背,像是安撫小孩一樣柔聲道,“誰也不想,可是你對爺爺很好啊,爺爺一直過得很開心……人這輩子不就圖這個麼……”
宇凡跟個小蝦米似的蜷在對方懷裡,呼吸聲漸漸在張喬低沉的聲音裡濃重起來。
一大早,宇凡飛快地穿衣下床,刷牙洗臉,週六的早晨比任何時候都要積極,他想去醫院看看爺爺。就在宇凡一隻腳跨出門邊的當兒,陳力在後面喊了他一聲,說:“爺爺死了。”
宇凡的身子忽地一挺,猛然轉身,愣愣地看著陳力:“爸爸你說什麼?”
“你爺爺死了。”
陳力垂著頭又一遍陳述了這個事實,“昨晚凌晨三點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