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背上引狼入室的罵名,而且他已將長安視為自己的囊中物,捨不得這座繁華都城遭契丹人鐵蹄踐踏,示意左右隨從遣走屏風後埋伏好的刀斧手。
群臣心有餘悸,喝酒的手還在發顫。
酒宴結束,周都督立即帶著親隨偽裝成盧公的家僕離開。
司空府外的李家義子們等了幾個時辰都沒等到人,這才知周都督早有準備。回去覆命,被李元宗臭罵了一頓——李元宗認為自己出身高貴,不願以刺殺、毒殺之類的小人手段除去周都督,他要在戰場上和一手提拔起來的昔日部下一決高下,親手殺了這個背叛自己的痞子。
周都督跟隨李元宗多年,深知李元宗的脾性,所以他敢單槍匹馬上殿和李元宗對峙,一旦察覺到李元宗真的起了殺心,他就提起當年的往事刺激李元宗,趁李元宗火冒三丈時,溜之大吉。
外人包括盧公都以為周都督是李元宗的剋星,其實周都督有自知之明,如果李元宗真的傾全力攻打江州,自己沒有絲毫勝算。
李元宗總愛端著架子,有太多顧忌,這是他的弱點。
周都督可以利用這一點,但不能真的放鬆警惕、以為可以憑藉江州兵抵擋住河東軍的攻勢。
他得把握好尺度,既不能一提起河東軍就怕得瑟瑟發抖——那還打什麼仗?不如投降得了;也不能自大到藐視河東軍,不把河東軍當一回事。
……
幾個月下來,周都督多次阻撓李元宗,完成對盧公的承諾,可以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地離開長安。
裴望之問:“都督可要知會盧公一聲?”
周都督嘴角一勾:“知會盧公,那就走不成了。”
盧公那樣的讀書人忠心是忠心,但缺少殺伐決斷的魄力,倒也不會出爾反爾強留他,不過如果盧公知道他要離開長安,其他人很快也會知道,訊息肯定瞞不住。
城外江州兵接到密令,忙偷偷收拾行囊,清點人數,餵飽馬匹,預備南下。
次日一早,親隨進來通報:“都督,門外有個賣花郎,非說要送遠在江州的縣主幾枝梅花,門房聽他幾句話說得蹊蹺,把人留下了。”
周都督披衣起身,眉峰緊皺,問匆匆趕來的裴望之:“可有走漏訊息?”
裴望之搖搖頭:“屬下確認過,曹忠、李元宗和盧公都沒有發覺。”
周都督輕笑,抬頭看支起的窗外灑落的鵝毛大雪。
“他們沒發覺,雍王卻察覺了,不愧是肖似武宗的人,果然深藏不漏。”
想來李昭一直密切注意江州的動靜,他們還沒動身,李昭就看出他想要離京了。
如果在位的是雍王李昭而不是小皇帝,曹忠未必能把持朝政。
可惜只是如果而已。
周都督站起身。
“讓他進來。”
賣花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眉目清秀,進了內室,納頭便拜:“都督英勇蓋世,僕家主人仰慕已久……”
周都督擺擺手,道:“有話直說,你家主人可是雍王?”
賣花郎一怔,迅速反應過來,直接道明來意:“不敢欺瞞都督,僕家主人確實是雍王。大王得知都督即將離京,有一事和都督相商。”
周都督低頭擦拭佩刀,一笑,道:“我受盧公之請入京,離家日久,該回去了。”
“大王知道都督思鄉心切,不敢強留。”
賣花郎聲音一低,稽首道,“只是如今奸人當道,江山社稷危矣,大王身為李家子孫,不忍看生靈塗炭、百姓流離,不過大王到底年輕,縱有一腔熱血,也只能幽居興慶宮,任人擺佈。都督乃當世豪傑,大王懇請都督為這江山、為百姓、為江州父老稍加考慮,給大王一個機會。”
周都督笑而不語。
賣花郎接著道:“沒了掣肘,大王必定竭盡全力重振朝綱,不讓祖宗基業落入賊寇之手。”
“這於我有什麼好處?”
周都督頭也不抬地問,語氣冷漠。
賣花郎直起身:“聽說都督膝下有一孫女,聰明伶俐,天生麗質,大王年已十四,還未迎娶正妃,若都督不棄,願娶周氏女,永結同好,榮辱與共。如果日後有違今日誓言,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一個皇室子孫來說,這個誓言不可謂不毒。
沉默了片刻後,周都督丟開擦刀的錦帕,不客氣地道:“我那孫女確實生得可人,不過自小嬌生慣養,性子嬌氣得很,我愛慣著她,捨不得她吃苦頭,雍王還是另尋良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