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偏不信這個邪,他後來被人稱為鐵血皇帝,就是因為他敢下手大刀闊斧地整頓軍伍、整肅軍紀。
定下軍規,反對者,殺!不服者,殺!違抗者,殺!
他下手狠辣,連殺了九十多個鬧事的老油條,確立軍規的權威,徹底扭轉軍中驕橫怠惰的不良風氣。
周嘉行治軍嚴明,眼裡揉不了沙子,顯然是個非常看重規矩的人。
九寧知道他絕不會因為自己幾句求情的話就破例。
她只是想求證一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反正只是動動嘴皮子,收攬人心的是她,得罪人的是周嘉行。
見身份高貴的小娘子認真為他們這些混口飯吃的下人求情,護衛們又是感動又是自責又是羞愧,恨不能以頭搶地。
其中一人虎目含淚,抱拳道:“九娘,屬下們疏忽大意,害您受驚,有負都督的囑託,就讓我們領罰吧!”
九娘眨眨眼睛,眼睫撲閃撲閃,同情地瞥一眼因為她的關心而神情激動的護衛們。
“蘇家哥哥,真的非要罰他們嗎?”
周嘉行面無表情,抬手示意執鞭人繼續。
九娘悄悄翻了個白眼,幾步跑到周嘉行背後,遮住眼睛。
似乎不忍看護衛們捱打。
護衛們感動得無以復加,覺得心裡熱乎乎的。
嗚嗚嗚,娘子真是善良!
護衛們趴回長凳上,雙手緊緊握拳,不管鞭子抽得多疼,始終咬緊牙關不吭聲。娘子嬌弱,絕不能嚇著她,不然她肯定會內疚的。
沒人說話,長鞭劃破空氣,落在護衛們的背上,發出一串尖利響聲。
聽著就很疼。
但九寧渾身上下通體舒暢,沒有一點不適。
她抬起頭,從指頭縫間偷看監刑的周嘉行。
難道就因為下令責罰護衛的是他,所以系統就不懲罰她了?
周嘉行可以想打誰就打誰,高絳仙可以想害誰就害誰,就只有她九寧不行?
真偏心!
九寧心中暗恨。
這時,周嘉行轉過身,抬手,“九娘,請回吧。”
九寧回過神,乖巧地答應一聲。
抬腳要走,忽然想起一事:“蘇家哥哥,你剛才進去抓蛇,沒有被咬到吧?檢查過了嗎?”
周嘉行已經轉身看向其他地方了,聽見她問,沒有回頭。
九寧站著不動,盯著他的後腦勺,等他回答。
片刻後,周嘉行淡淡道:“沒有。”
仍然是後腦勺對著她。
九寧絲毫不在意周嘉行的疏遠,含笑細細打量他。
寬肩長腿,濃密捲髮,線條分明的側臉,舉手投足間與生俱來、自然而然的貴氣……
總之,從頭髮絲到腳底跟,都是那麼的順眼。
他可是超脫於懲罰機制之外的大漏洞呀!
在發現這一點後,九寧忽然覺得周嘉行比以前更俊朗了。
她喜滋滋回房,還不忘讓馮姑找出一瓶止疼的藥丸給捱打的護衛們送去,而且必須當著周嘉行的面送。
“九娘,他們偷懶害你受驚,你還這麼關心他們……”
馮姑有些不樂意,不過她現在對九寧唯命是從,領命而去。
因為族學裡的學生偷偷在箭道藏蛇的事,伺候九寧的下人生怕蓬萊閣裡也有那東西,屋宇院落仔仔細細檢查了好幾遍,所有箱籠高櫃全開啟,一個犄角旮旯都不放過。
最後再在長廊外撒一圈驅蛇的藥粉,才敢擁著九寧回屋。
下午周嘉暄過來教九寧琵琶。
側院栽了一株古藤,枝幹盤旋虯曲,繞著花農搭設的架子生長,張開的樹冠蓋滿整座庭院,罩下一片濃陰。
花開的時候,數不清的雪白花串垂掛下來,如銀河落地,雪浪翻湧,是刺史府一道盛景。
如今不是開花的時節,密密麻麻的枝葉一層擠著一層,遮天蔽日,抬頭往上看,根本看不見碧空,只能從氤氳在葉片間的瑩瑩綠光感覺到熾烈的日光。
婢女用金陵那邊傳來的纏枝花羅在樹下搭設帳篷,花羅色澤鮮亮,質地輕薄,遠望如煙,坐在裡面納涼,既不用擔心視線阻隔沒法欣賞庭院裡盛開的蜀葵、海棠、菊花,也不會太悶熱。
地上鋪絨毯,臥榻坐具齊備。
九寧懷抱一面黑漆嵌螺鈿四鸞銜綬紋琵琶,盤腿坐在簟席上,擺好姿勢,手指撥弄琴絃。
國手聲名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