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到!
周都督看著那幾朵荷花苞,再看看九寧。
九寧對著他眨巴眨巴眼睛,雙眸好似一汪明淨春水,眼瞳又黑又亮,笑得憨厚。
“阿翁喜歡嗎?”
周都督忍不住笑了一下,接過荷花。
“為什麼送阿翁這個?”
九寧笑眯眯道:“鮮花贈英雄。阿翁每次凱旋的時候,江州的娘子們都會出城迎接,把手裡最漂亮的花送給最英勇的將士們。我覺得阿翁才是最厲害的,所以我的花要給阿翁。”
聽她一個字一個字認真說完,周都督嘴角笑意更濃,示意親兵把荷花拿下去插瓶。
他俯身,單手輕輕鬆鬆就把九寧抱了起來,讓她上榻挨著自己坐。
臉色一沉,虎著臉問:“觀音奴乖,告訴阿翁,誰教你這麼做的?”
不愧是面憨心奸的一方霸主,沒那麼好糊弄。
九寧臉色不變,“我自己想來的,阿翁不喜歡我送的花?”
周都督雙眼微眯,沉默了一會兒。
九寧滿含期待地望著他,目光飽含敬慕,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周都督行蹤不定,她每天過來問他什麼時候歸家,堅持了大半個月。
期間周都督其實回來過,而且不止一次,卻對她避而不見。他是都督,想隱瞞行蹤輕而易舉。
九寧假裝不知情,仍然天天往正院跑。
今天周都督一回來,她的婢女就得到訊息,她過來拜見,軍士們沒有攔她,直接放她進來。
她想摘池子裡的荷花,也沒人出聲勸阻,軍士還主動淌水幫她摘了幾朵最漂亮的。
這一切都說明,他們的放任經過周都督的默許。
九寧還發現,這大半個月中,軍士們面對她時,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緩和。
肯定是因為周都督叮囑過什麼,軍士們才會如此。
而且,周都督剛剛看到她時,叫的是“觀音奴”。
他叫得很自然。
這些天,除了馮姑那天情急之下脫口叫九寧的乳名,就只有三哥周嘉暄會這麼叫她。
所以九寧敢這麼和他說話。
半晌後,周都督伸手揉揉九寧頭頂的螺髻。
“阿翁喜歡。”
僕婦把剪過杆、插在琉璃瓶裡的荷花送回書房,周都督擺擺手,示意她把花瓶供在窗前高足桌案上。
他淡淡掃一圈左右。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侍立的親兵們默默退了出去。
淡金色光束從支起的窗戶漏進房裡,罩在琉璃瓶上,寶光閃爍,荷花沐浴在燦爛彩光中,愈顯高潔出塵。
周都督望著那幾枝荷花,輕聲問:“觀音奴想和阿翁說什麼?”
九寧挺起胸膛,手背朝上,雙手平舉,再次朝周都督叩首。
“孫兒有事求阿翁。”
周都督收起臉上笑容。
第7章 交換
書房裡的氣氛很嚴肅。
周都督一臉絡腮鬍子,板起臉看人時,和方才那個慈愛的長輩判若兩人,注視九寧的目光依舊溫和,但卻讓她忍不住心生懼意。
彷彿整個人都被看透了。
這個男人殺伐決斷,既是她的祖父,也是白手起家、稱霸一方的梟雄。
九寧保持著稽首的姿勢,心跳如鼓。
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她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子,在家族廕庇下長大,離開家族就只能任人魚肉,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順利完成任務?
周嘉行身為男主,前半生過得並不如意,經過許多磨礪後才逐漸嶄露頭角,她連自保都做不到,更別提幫周嘉行了。
當聖母是需要資本的,否則害人害己。
九寧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呢!
先自己過痛快了,再去想其他吧。
她認真考慮過,背靠大樹好乘涼,周都督手掌軍權,就是那棵能庇佑她的大樹。
至於三年之後周都督會死在鄧州之戰中,到那時她又將陷入孤苦無依的境地……
九寧暫時沒想那麼遠。
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再說。
人生得意須盡歡。
以往和主角鬥智鬥勇,只要自己佔了上風,她就會抓準時機狠狠奚落主角,一次次把主角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