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寧記得商隊大多依附強大的政治勢力來開展貿易,有些商隊首領是宗教領袖,有些是國王的使者,有些是宗族族長,不知道蘇慕白這支商隊依附的哪方豪強。
路過一個賣牲畜鞍轡的帳篷,周嘉行腳步頓了一下,“還是騎雪球?”
九寧點點頭,雪球是周都督送她的坐騎。
周嘉行讓她挑一套黃金打造的鬧裝,寶鞍縷金障泥,十幾塊打磨成葉子形狀的鑲金寶石在日光下閃閃發光,才一捧出,周圍人都忍不住讚歎出聲。
九寧被周嘉行的財大氣粗嚇得直愣神:“二哥,不要了,這個不好帶。”
他的錢多得花不完嗎?
周嘉行嘴角輕輕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示意胡商把東西裝起來。
“等送你回去,以後難得再見。”
雖然是兄妹,但以前沒有相處過,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一起生活,他們最親密的交集也就在這幾天了。
九寧會意,周嘉行認為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所以才會一口氣給她買這麼多貴重的禮物。
哈!以後他們肯定還會常常見面,他白大方了。
“讓你破費了。”
九寧笑著搖搖周嘉行的手,頰邊梨渦輕皺。
周嘉行還是面無表情。
這幾天相處下來,九寧現在能從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猜出他的心情,雖然不是每次都能猜中,但基本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比如這會兒她覺得周嘉行心情挺好,繼續搖他的胳膊:“二哥,糖的價格是多少?”
“中原習得天竺的製糖法,加以改進,糖的色、味都遠勝天竺糖,價格只高不低。”
周嘉行慢慢道,頓了一下,問:“想吃糖?”
九寧搖頭,她只是想打聽一下中原糖的行情。
早在很久以前,中原人已經掌握製糖法,但是技術不高,所制的糖遠遠不如天竺的糖。後來太宗皇帝派遣使者去天竺學習他們的製糖術並帶回中原,中原適合甘蔗生產的地方開始大量種植甘蔗產糖,如今中原糖早已超越天竺糖。
九寧記得書中所載,因為戰亂的緣故,南北東西的交通一度阻隔,導致北方糖價暴漲,崔氏留給她的莊園正好有種甘蔗的,她之前準備放棄和袁家緊鄰的於家村那一片土地,江州的田畝也盡數賣掉,倒是離得最遠、位置最偏僻的莊園一直遠離戰火,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比如種甘蔗、種桑樹什麼的。
她不適合習武,練騎射只是為了強身健體,以防將來逃命的時候被身體拖累。亂世之中家族不僅不能庇護她,還會一次次利用她的美貌達成他們的目的,她必須及早做好準備。
擺在九寧面前的有三種選擇:要麼靠人,要麼靠錢,要麼靠臉。
這三種選擇並不會相互矛盾,生死關頭,只要能保住性命,不管用哪一種法子都可以。
目前靠人和靠臉似乎都能用,但九寧習慣多給自己準備一條後路,靠錢這種法子最簡單粗暴,她已經在暗中轉移崔氏留下的嫁妝。
崔氏留下的家僕中有擅長經商的,入冬前九寧便打發他們去不同地方打探當地的行勢。
總之,趁著江州還安穩,能賣的趕緊賣掉。
九寧記下糖價,問起各地米價、布價、炭價。
周嘉行很認真地一一答了,並沒有因為她年紀小而隨便敷衍她。
九寧覺得他幾乎什麼都知道,尤其極為熟悉市井民情,忍不住問:“二哥,你以前都賣過什麼?”
周嘉行答得輕描淡寫:“什麼都賣過。”
和剛才的回答很像。
九寧沉默下來。
他不是隨意搪塞,從書中其他人的回憶來看,他確實什麼都賣過,當過鹽販,當過走街串巷的貨郎,還曾經以參加賭錢的馬球賽為生。
可能是因為這段童年的經歷,他平定天下後製定了許多輕傜薄賦、讓利於民的政策,允許老百姓釀酒賣酒,取消了各種針對商貿買賣的抽稅制度,大大減輕老百姓的負擔,短短几年間,商貿迅速繁榮。
周嘉行吃過苦頭,明白過日子的艱辛,所以手攬大權後不顧朝臣反對大力修改稅制,其他藩鎮得勢後想到的一件事是搜刮民脂民膏以滿足自己的野心,他心中想的是怎麼結束戰火紛飛的亂世、還天下太平,讓老百姓可以安居樂業。
他用刑過嚴,殺戮過多,制定的政策有些過於激進以至於被下層官員利用來壓榨平民,但無疑是一個受萬民擁戴的好君主。
雖然他沒有舉行正式的登基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