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朗扭頭望向被火燒得漆黑的坊牆,這是他們之前住的地方。
“什麼生辰禮?”
阿山低聲答:“就是九娘從牙人手上買的一個什麼皮袋……光顧著找人,出發的時候忘了拿,裡坊這麼大的火,可能已經燒沒了。”
懷朗皺眉,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周嘉行。
身上突然爬過絲絲涼意,一道凌厲眸光從他和阿山身上掃過。
周嘉行聽到了。
阿山打了個激靈,不等他問,老老實實道:“九娘說今年要給郞主兩份生辰禮……屬下就叫來牙人讓她自己挑……”
周嘉行轉眸,掃一眼把半個裡坊照得通明的熊熊大火,撥轉馬頭。
阿山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屬下知道放在哪裡!”
他們之前住的地方很僻靜,好險並沒被大火殃及到。火勢實在太大,濃煙嗆人,附近幾座宅邸全部人去樓空,留守的打雜僕從也不知蹤影。
阿山喊了一遍,沒找到負責看守屋子的雜役,暗罵了一句,噔噔噔噔跑進房,領著周嘉行往裡走,找到九寧藏東西的那口大箱子。
“就在這裡!”
周嘉行眼睫低垂,神情冷峻,俯身開啟箱子。
“呱呱呱呱……”
“嘎嘎嘎嘎!”
眾人震駭,齊齊呆住。
箱子開啟……裡面沒有什麼精心準備的生辰禮,也沒有衣物被褥,而是——兩隻忽然受驚、拍打著翅膀滿屋到處亂竄亂飛的雄雞。
懷朗:……
阿山:……
其他人:……
一隻雄雞:咯噠咯噠!
另一隻雄雞:喔喔喔喔!
沒有人說話,屋裡只有兩隻雄雞一聲比一聲高昂的鳴叫。
懷朗目瞪口呆了半晌,猛地回過神,“郞……”
他朝周嘉行看去。
周嘉行站在箱子前,一動不動,頭上、肩上、斗篷上落滿雄雞的羽毛……還有幾點很可疑的痕跡……頭冠被剛才猛然竄出來的雄雞給踢歪了,簪子露出半截,幾縷捲髮垂散下來,貼在頰邊。
總之,從未有過的狼狽。
懷朗立刻噤聲,假裝沒看見。
阿山沒他這份敏銳的眼力見,哇哇大叫起來:“怎麼回事?我明明看見九娘放了個皮革囊進去……怎麼跳出來兩隻雞?她想吃燒雞?”
“郞主!”
他一臉莫名,撓撓腦袋,跳到周嘉行身邊,狗腿地伸手幫他拍落那些雜亂的雞毛。
周嘉行回過神,揮開他的手。
阿山想起自家郞主最討厭雞啊鳥啊的了,忙給其他人使眼色,跳起來抓雞。
兩隻雄雞剛從箱子裡放出來,都很精神,趾高氣揚,神氣活現,振翅飛來飛去。
一隻邊嘎嘎亂叫邊用尖利的喙啄向每一個擋住它去路的人,另一隻飛到高處,站在櫃頂上,昂起脖子,對著窗外紅彤彤的火光,高傲地搖搖腦袋,開始打鳴。
十幾個親隨,個個身懷武藝,追在兩隻雄雞屁|股後面滿屋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撞得頭暈眼花,最後還是沒抓到雞。
別說抓雞,連雞大腿都沒碰到!
一陣雞飛狗跳。
屋中砰砰砰砰響個不停,滿天雞毛、雞屎亂飛。
慘不忍睹。
懷朗趕緊捂鼻,見周嘉行一反常態,突然呆立在箱子前發愣,心裡納悶不已。
“郞主,先出去再說。”
周嘉行動了一下,彷彿驟然從夢中驚醒,雙眼驀地睜大,霍然轉身,往樓下跑去。
懷朗疑惑地緊跟著他,來到空無一人的庭院。
樹下的雪獅子還在。
雪地乾乾淨淨,腳印早就被新雪蓋住了,系在兩隻雪獅子中間的絲絛上落滿了雪,結成僵硬的冰凌,風吹不動。
一切和他們離開時一模一樣。
周嘉行走過去,腳步有些亂,長靴踩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拂開雪獅子上新落的那層薄薄的新雪,手指微顫。
雪獅子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動了手腳,蜷曲的鬃毛被捏成一個個疙瘩形狀,嘴巴歪了,眼睛鼓出,還多了一臉鬍子,一下子從威風凜凜的雄獅變成一隻滑稽的大貓……
“呃……”懷朗無語了片刻,反應過來,呼吸陡然加快,“郞主……九娘回來過?”
誰敢動郞主堆的雪獅子?還故意在箱子裡藏兩隻雞?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