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們巴不得這一聲命令,立刻躬身退下去。
李曦坐在窗前榻上,臉色陰沉。
見內侍們聽李昭指派,他嘴角一翹,略帶譏諷意味。
“朕的好弟弟,你看,朕說什麼,他們一句都不聽,你一個眼神,他們就老實了。”
李昭走到榻前,坐下,問:“陛下要留在梓州任人魚肉?”
李曦咧嘴笑:“朕這個皇帝當得憋屈!沒人聽朕的,所有人都想取代朕!朕就是一個沒人理會的可憐蟲,不管逃到哪裡都是一樣的,與其繼續東躲西逃,不如就安心待在梓州,至少梓州刺史對我還算恭敬。”
李昭道:“這樣你就能滿足了?當一個生死都捏在別人手上的傀儡?”
李曦臉色沉下來,冷笑:“不滿足又能怎麼樣?朕當這個皇帝,沒有一天快活過!朝臣瞧不起朕,百姓瞧不起朕,藩鎮瞧不起朕,內侍宮人也瞧不起朕,還有你!”
他抬手,指尖直直指著李昭的臉。
“你是朕的從弟,你我二人自幼一同長大,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可你也瞧不起朕!你不用狡辯,朕知道,你從來都看不起朕!”
他哈哈大笑,揮落案桌上的碗碟盤盞。
“你們根本沒把朕當皇帝!沒人聽朕的話!”
他怒吼,笑容忽然一收,表情有些猙獰:“你瞧不起朕又怎樣?只要朕一天不退位,朕就還是皇帝!你永遠取代不了朕!”
李昭神情冷峻,一言不發。
到了這個地步,李曦居然還懷疑他,認為他這些年的辛苦籌謀,只是為了搶他的皇位。
等李曦終於發洩完,他冷冷地道:“阿兄,契丹南下,國難當頭,你不思保衛江山,不和朝臣商議,拋下闔宮婦孺,自己偷偷逃出長安……這樣的君王,怎麼可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就算真要逃走,也不該走得這麼窩囊!
李曦冷笑:“江山又不是朕的,朕只是個傀儡罷了,朕為什麼要死守?”
李昭閉一閉眼睛。
“因為你是天子,是皇帝,是李家子孫。”
李曦臉上的諷笑僵住,沉默了下來。
他看著燭火,似笑非笑。
李昭語氣平靜,緩緩道:“隨我去成都府。藩鎮忙於互相吞併,戰亂不斷,有再多李司空那樣的人物,也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風光得意一時罷了,難以長久。縱觀天下,手握實權而又真正有雄才遠略、有霸主之相的,不超過十人。蜀中沃野千里,物阜民豐,遠離中原,我們暫時去成都府躲避戰禍,積攢實力,等中原生亂時再出兵平亂,屆時不怕人心不歸!”
李曦撩起眼皮,看傻子似的盯著李昭看了半晌,諷刺道,“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我們手中沒有可靠的軍將,沒有忠心的兵士,就靠你我二人,去了成都府,也不過是換一個地方受罪罷了!”
李昭單手握拳,掩唇咳嗽了幾聲。
他神情無奈,一字字道:“阿兄,你是天子,我是雍王,我們是李家子孫,我們的身份,就是千軍萬馬!”
李曦怔住。
李昭苦笑了一下,道:“這些年藩鎮吞噬彼此,哪一個不是打著忠心於朝廷的旗號!當年我逃出長安後,身邊只有十幾個忠心內侍,為什麼我能煽動別人起兵?為什麼我總能找到願意聽從我指揮的軍隊?為什麼即使有些藩鎮想要對我痛下殺手,最後還是隻能放棄?因為我姓李!武宗族侄,堂堂雍王!”
他一口氣說了幾句話,臉上泛起不自然的薄紅。
同情他的,會適當給予援助,金銀財寶,忠勇護衛,隨他挑。
想利用他從他身上謀取利益的,待他更為熱情,同他結盟,以他的名義招兵買馬,籠絡人心,壯大勢力。
而那些不想搭理他的,也不敢太輕慢他,更不敢殺他,因為殺了他後患無窮,沒有一點好處。
他們只能趕走他,就像周都督那樣,逼他去其他人的地盤。
兵強馬壯是在亂世立足的根本,但想走得更順、更遠,政治的重要性絕對不可忽視。
有時候,政治上的運作,比戰場上的交鋒更重要。
不然,李司空為什麼得意這麼多年,就是不肯稱帝呢?
因為李司空看似不著調,其實心裡很清楚,時機還沒到。
不管哪個藩鎮強大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派遣使者奉表天子,找朝廷討冊封,為的是什麼?
他們要名正言順。
這不僅僅是面子的問題,而是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