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烏黑靈動的明眸,目光漫不經心掃視一圈,霎時,白日裡在賓客面前大出風頭、被明亮的燈光籠罩的一盆盆殷紅珊瑚盆景立馬黯然失色。
周圍伺候的僕從、護衛被她容光所懾,全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噤聲不語。
僮僕反應過來:原來這位年輕郎君是個男裝打扮的小娘子!
而且還是一位容色傾城的美人。
沒聽說楊家哪一房有這麼一個出塵脫俗的絕色,看眼前這小娘子的打扮和舉止,必定出身富貴,也絕不會是楊家從哪裡擄來的美姬,她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
莫非是楊將軍未過門的娘子?不然楊將軍何必這麼殷勤?連小娘子下馬都要一眼不錯地看著,生怕她摔了。
一時之間,僮僕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
他走神的時候也沒忘了正事,請楊澗入廳堂外的廊內,讓他稍等,自己先進去通稟。
楊澗臉上笑容不變,小聲對身邊的九寧道:“我向來不愛應酬,這裡的人十個有九個和我不對付,他們不敢惹我,殿下跟著我進去,不管誰來同殿下說笑,殿下無須理會。若鄧使君問起,我就說殿下是我從弟。”
九寧點點頭。
鄧使君就是楊澗稱呼為“叔父”的梓州刺史,日後佔據蜀中、登基稱帝的鄧珪。
她雖然穿了男裝,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小娘子,自然也瞞不住梓州刺史。但是這種宴會場合,她又和楊澗同行,周圍人只當他們兩人鬧著玩,絕不會當場追根問底,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了。
兩人低聲交談幾句,一人大笑著快步走出廳堂,人還沒到,聲音已經飄了過來:“你這小子,說好今早到,怎麼來得這麼遲?罰酒!”
卻是梓州刺史的兒子親自迎了出來。
楊澗上前和他廝見,開門見山,直接問:“訊息是真?”
鄧郎君頓了一下,肅容道:“騙你就算了,難道家父還能騙伯父不成?”
楊澗長長舒了口氣,面露喜色,撫掌一笑,抱拳道:“勞哥哥代為通傳。”
鄧郎君笑著摟他的肩膀,“就曉得你一心只惦記這個,咱們好久沒見了,先陪我喝幾杯再說。那位未必肯見你。”
說著撇撇嘴,道,“今天宴會上來了個大和尚,據說是長安的名僧,名號叫雪庭,為了躲避契丹軍逃來梓州,正給我父親他們講經書呢,沒趣!誰耐煩聽那些因果迴圈?你記住了,別湊過去!”
楊澗微笑道:“我最不耐煩和大和尚打交道了!”
九寧站在一邊,心裡暗笑,看楊澗大大咧咧的樣子,本以為是個實誠人,沒想到說起謊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難怪能把楊節度使氣得七竅生煙。
幾天前進入梓州境內前,他們和雪庭兵分兩路,雪庭比他們先一步抵達梓州刺史的府邸。
所以外人不知道他們互相認識。
忽然感覺有視線久久停在自己臉上,九寧抬起頭,回望過去。
鄧郎君正看著她,目光疑惑。
楊澗小聲說:“這是我從弟,跟著我出來見見世面。”
鄧郎君身為一名紈絝,屋中美姬如雲,常在脂粉堆裡流連,一眼便看出九寧是女子,也看得出她氣度不凡,不能隨便調笑,又見楊澗態度不像以前那樣囂張,反而很小心翼翼的樣子,眉心挑了一挑,自以為懂了,立刻擺出正經表情,點頭道:“令弟一表人才,比你這個哥哥強多了。”
楊澗哼道:“原話奉送給你,你那幾個弟弟也個個出類拔萃。”
鄧郎君臉色頓時一沉。
鄧家幾位郎君面和心不和,為搶繼承人之位打得頭破血流,眾人皆知。
兩人寒暄了幾句,進了廳堂,和眾人打招呼。
應梓州刺史之請,雪庭要開講,賓客們立刻圍了過去。
其他對佛理之說沒興趣的繼續飲酒看歌舞。
楊澗走到梓州刺史跟前,送上賀禮。
梓州刺史看到他,捋須微笑,關心他幾句,要他今晚留下,然後讓兒子代為應酬。
……
楊澗和鄧郎君退到外間來觀賞歌舞,談話間故意多次提起其他幾位鄧家郎君。
鄧郎君心中煩悶,隨口找了個藉口走開。
楊澗打發走獻媚的鄧家女伎,坐在角落裡,自斟自飲。
九寧就坐在他身旁。
外人只當他倆有體己話說,沒有湊過來自討沒趣。
……
不一會兒,內廳傳來一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