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束髮,站在城頭,俯瞰城下秩序井然的川兵。
已近遲暮,漫天雲霞蒸騰浮動,霞光映在積雪上,光華萬千。
士兵們的甲衣在暮色中閃閃發光,熠熠奪目。
九寧:“雍王想問什麼?”
李昭望著炎延和楊澗遠去的身影,“你什麼時候離開成都府的?”
他走的時候,炎延正率兵攻打梓州,等他快出川時,炎延打敗鄧珪、奪下梓州的捷報傳來,那時並未傳出九寧離川的訊息。
九寧能這麼快抵達長安,炎延和楊澗能在危急時刻攔住鳳翔節度使……必定是提前計劃好的。
李昭估算了一下日子和行軍速度,知道九寧一定早就出發了,不然不可能及時趕到。
她故意隱瞞訊息,就是為了來一個出其不意。
九寧道:“你去辭別李曦的時候,我已經準備返回長安,打下東川,控制西川,為的就是穩住長安西面局勢,確保奪回長安時不會腹背受敵。你離開成都府時,我都安排好了。你只比我早走幾天罷了。”
她頓了一下。
“雍王,這一路我就跟在你身後。不然,為什麼你只帶了十幾個親隨,卻能一路暢行無阻?”
得知李昭辭別李曦、即將回長安時,九寧沒有阻攔——因為她當時早已經決定回長安。
遠比李昭更早。
去年隨周嘉行離開長安的那一晚起,九寧就做好了返回長安的準備。
救下李曦兄弟,穩定蜀地局勢,只是開頭,長安是都城,是武宗、崔貴妃和崔氏的家鄉,她遲早會回到這裡,守衛這裡的百姓。
其實炎延早就打敗鄧珪,九寧故意讓人隱瞞下來,拖了半個月才放出訊息。
等世人得知東川易主的時候,炎延和楊澗正護送她出川。她在出川的路上收攏了幾支亂軍和流民,不斷壯大隊伍,為讓新兵們適應,炎延和楊澗建議放慢行軍速度,不然他們會比李昭更快抵達長安。
李昭閉一閉眼睛,語氣一沉,近乎失態地道:“不可能!”
九寧不可能跟在他身後,更不可能保護他!
“不可能?”九寧低頭,手指拂去城頭磚牆上的積雪,“你覺得我不可能守衛長安?”
李昭唇角一扯。
“你自小流落在外,是周家撫養長大的,長安於你而言,只是一座陌生的都城,你收攏你父親留下的親兵,拿下東西川……都是籠絡人手、收買人心的手段,根本不是為了李家。”
九寧沒有否認,“是啊,不是為了李家。”
她話鋒一轉,“那雍王又是為了誰呢?”
李昭沒答,掩唇咳嗽。
九寧緩緩道:“你是李家兒郎,自小在宮廷長大,眼見王朝迎來末日,你孤注一擲,殺曹忠,算計李司空,算計江州,算計鄂州,算計我……都是為了李家,你知道沒法力挽狂瀾,還是想試一試。國君死社稷,大夫死眾,士死制。李曦丟下滿城百姓逃走,失了君王氣節,你承擔下這份責任,回來赴死,你無愧於李家。”
李昭抬起頭,臉頰蒼白,眸中浮起幾道亮光,“你都懂……都懂……可你不願……”
九寧坦然地看著他,“可我身為武宗之女,藉助父親的名聲收攏流民亂兵,卻不願和你一起承擔這份責任,所以你很失望,是不是?”
李昭凝眸望著她。
九寧轉身,望著城下來回巡視計程車兵。
“堂兄,所有人都說你像我父親。你們確實像……但又不像。”
李昭一笑,“你從未見過武宗。”
她從沒見過生父,怎麼知道他們哪裡像,哪裡不像?
九寧點點頭:“是沒見過。所以我認真研讀他留下的札記,想知道他的心願是什麼。”
李昭怔住。
九寧低頭,從袖中取出一份紙頁泛黃的冊子,冊子邊角已經卷翹翻起,看樣子讀它的人時常翻看。
李昭掃一眼冊子,他認得武宗的筆跡。
冊子確實是武宗親筆所寫。
九寧手指拂過書冊。
崔貴妃和崔氏的心願很簡單,她們想過太平安生的日子。
武宗呢?他還有什麼心願?
九寧問過雪庭。
雪庭說武宗無愧於心,並無遺憾。
九寧一開始不大相信,覺得雪庭可能是在安慰自己。
看完武宗的札記後,她發現雪庭沒有撒謊。
武宗確實沒有遺憾,他生前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