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謙虛道:“這都是世子的計謀,屬下只是幫世子跑腿而已。”
李承業一口飲盡杯中酒,哈哈大笑。
從幕僚口中得知父親不希望勃格尚主而且周嘉行那邊很可能想求娶長公主後,李承業靈機一動,想了個一箭雙鵰的法子:騙阿史那勃格去求娶長公主,讓他激怒父親的同時徹底得罪周嘉行,屆時,天下再大,也沒有阿史那勃格的容身之地!
順便也能刺激一下週嘉行,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這主意並不高明,但是阿史那勃格實在太蠢,問都沒問一句就被幕僚說動,寫了封求婚帖送去長安,如今世人都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李元宗也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他這邊千叮嚀萬囑咐要幕僚給義子挑一個門當戶對的正妻,義子卻不聲不響揹著他向朝廷求婚,鬧得沸沸揚揚,這不是成心和他作對嗎?
騙阿史那勃格的目的達到一半時,李承業已然心花怒放,今天又等到周嘉行和阿史那勃格決裂,他滿心舒暢,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出得意兩個字。
……
阿史那勃格以為周嘉行在為自己解圍,心中感激,笑著告訴他,“這座土城靠近水草豐美、適宜放牧的海子,你我自上次合圍契丹軍後就沒見過,闊別已久,今天一起去遊獵一番,比試比試騎射,如何?”
他說著話,吩咐左右衛士去準備弓箭。
周嘉行擺擺手,沉聲問:“你向長安求親了?”
阿史那勃格楞了一下。
他知道周嘉行可能會因為這事來找自己,但沒有想到周嘉行會這麼直接,中途從宴席上出來,居然就是為了這事?
這太不像他的作風了。
阿史那勃格撓撓頭皮,點點頭,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位長公主出身高貴,又是個絕世美人,我正好要迎娶正妻,想斗膽試一試。”
他頓了一下,看向周嘉行。
“我知道你也給長公主送了求婚帖……你我公平競爭,如何?”
周嘉行抬起眼簾,神色仍舊淡淡,眼神卻明銳鋒利。
像雪片般的薄刃,一下一下刮過阿史那勃格的臉。
阿史那勃格愣住了,反應過來:“你果真想娶長公主?不是為了壯大實力聯姻……是真的想娶她為妻?”
他還以為周嘉行想娶長公主只是出於政治利益的需要,所以在聽說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想娶長公主時,並沒有糾結恐慌——他們是朋友,同時想娶一個優秀的女郎為妻,那便各憑本事罷!
可週嘉行現在的表現告訴阿史那勃格,自己的朋友很可能愛慕那位長公主。
周嘉行看著阿史那勃格,一字字道:“不錯,我想娶她。”
阿史那勃格半天回不過神,眸子裡滿是愕然。
“這……”他繼續撓腦袋,皺眉思考了半晌,喃喃道,“蘇郎,你也看到我在這裡的處境了……我義父很看重門第,或許只有等我娶了長公主,他老人家才會真正把我當兒子……”
他性情豪爽,想通之後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心思,挺直脊背,示意衛士把弓箭、箭囊取來。
“蘇郎,既然你我都想娶長公主,不如我們來比試一場,分出勝負,輸的人自願退出競爭,痛痛快快,又不傷兄弟和氣,你看怎麼樣?”
周嘉行站著沒動。
阿史那勃格接過箭囊,幾步跳下石階,翻身上了馬背,回頭見周嘉行一動不動,雙眼微眯。
沉默了許久後,阿史那勃格苦笑了一下。
“蘇郎,我的騎射不如你,和你比試,我一分勝算都沒有。”他騎在馬背上,拿鋒利的箭尖擦擦發癢的鬢角,笑罵,“你就不能陪我比試一場,好讓我輸一個心服口服?”
他知道自己比不過周嘉行,不論是心智還是其他。堅持要比試,只是為了兩人之間同病相憐的情誼。
周嘉行重諾,雖然也有一肚子的謀算,但手段磊落,阿史那勃格素來佩服強者,欣賞他,也敬重他。
他們幼時都飽受欺凌,都因為血統原因被別人排斥牴觸,深刻理解什麼是弱肉強食。
像他們這種出身的人,要麼臣服於現實,變得唯唯諾諾,麻木不仁,要麼心底只剩下惡,把曾經加諸自己身上的痛苦成倍地宣洩到其他人身上。
周嘉行哪一種都不屬於,他接受現實,承認現實,不斷讓自己變得強大,清醒理智到近乎無情。
正是因為了解他,阿史那勃格才會提出來一場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