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已經無法形容懷朗此刻的心境。
他再次佩服自家郞主的眼光,同時,也再次為郞主的將來憂心。
親兵領他去側間等候,食案上備了酒菜,大碗的羊肉、牛肉,涼拌的醬瓜、菜蔬,白白胖胖的蒸餅,還有一壺酒。
懷朗心中一動,倒出一杯酒,仔細嗅了嗅,發現正是他當年曾對九寧提過的郫簡酒。
這種酒只有用蜀地本地的泉水釀造才有那種味道,當年他曾在蜀地嘗過一回,自此念念不忘。
懷朗笑了笑,喝下杯中酒液,點點頭。
果然是這個味道。
不多時,幔帳後響起窸窸窣窣聲,九寧身披斗篷,頭髮鬆鬆挽著,轉過屏風,走了出來。
懷朗立刻站直,眼皮低垂著,取出信,雙手捧著遞給九寧。
九寧接過信,走到燈前,直接開啟細看。
信封開啟,裡面的一團東西掉了出來,輕飄飄的,落在她腳面上。
她一怔,撿起那團東西,發現是一種比紗羅還要輕薄的織物,又細又滑,上面畫了張地圖,山川地貌繪製得很詳細,正是東川的地形圖。
“這是龍紗。”一旁的懷朗看她對著龍紗發怔,解釋道,“一匹千金,非常貴重,做成夏衣穿很清涼。”
九寧失笑。
差點忘了,懷朗做過商人。
她收起龍紗地圖,繼續拆信。
信依舊寫得很簡潔。
……
不管外界怎麼胡亂揣測,在大敗契丹軍後,周嘉行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穩紮穩打逐步向東推進。
這月月底,他率領先鋒軍渡河時,在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土城外,和契丹軍相遇了。
由於周嘉行沉寂了兩個多月,契丹軍認為他之前的橫空出世只是運氣好而已,對他起了輕視之心。
兩軍相遇,立刻拉開陣勢,周嘉行像是被契丹軍嚇破了膽,急於突圍,契丹軍見狀,堵住他後退的唯一道路,很快控制局面,周家軍丟盔棄甲、倉皇逃入土城內。
契丹軍立刻圍了土城。
雙方僵持。
契丹軍每日在城外大罵周嘉行,或是派人鼓譟,騙城中軍隊說李司空懷疑周嘉行是內應,已經解除盟約,不會派兵來救他們。還說李司空在懸賞周嘉行的人頭。
接著他們便派出投降的漢人、胡人輪番勸說周嘉行,要他棄暗投明,隨契丹人一起征服中原。
周嘉行不為所動。
如此足足耗了十天。
就在城外的契丹軍以為周嘉行無路可逃因而鬆懈的時候,周嘉行突然率精銳兩千人出城襲擊契丹軍營地,同時有其他人馬從不同方向發動合圍。他們配合默契,像包餃子一樣,將契丹軍包圍在河邊。契丹軍一部分戰死,一部分被逼入河中淹死,損失慘重。
原來早在入城前,周嘉行已經將隊伍分成八隊,其中四隊埋伏在城外,兩隊在河西面結陣。隨他一起逃入土城的只有兩隊人馬。
契丹軍看到周嘉行人數少於自己,又是殘兵,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突然被他殺了個措手不及,整個潰退。
這一仗,周嘉行再次以少勝多,大挫契丹軍的銳氣。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在獲勝後立刻蟄伏,而是加快東進速度,一路勢如破竹,攆在契丹軍後面走。
契丹接連幾次大敗,軍心渙散。
自此,抵禦契丹進入轉折,開始由防禦走向反擊。
……
這些在周嘉行的信裡,只有寥寥幾句“諸事順利”之類的平淡之語。
九寧收好信。
懷朗道:“現在東西線呈合攏之勢,李司空大喜,寫信邀請郞主於橦州一會,共商大事。郞主已經動身去往橦州。”
九寧挑眉。
這是要劃地盤了。
從現在的形勢看,契丹被趕出中原是遲早的事。
李元宗的河東軍和周嘉行率領的盟軍分別是東西線的主力,契丹潰敗之後,這個聯盟肯定維持不了多久,光是分地盤就隨時可能引發混亂。
河東軍要求周嘉行在這時候去橦州,分明是看不起周嘉行,想在正式撕破臉皮之前給他一個下馬威。
九寧沉吟片刻,讓人去請幕僚。
幕僚很快趕過來。
九寧和他耳語幾句。
幕僚會意,找來紙筆,刷刷幾筆寫下幾行字。
一個時辰後,長街驟然響起馬蹄聲,懷朗揣著卷帛,騎快馬出